魔幻寓言者薩拉馬戈在澳門的鴻爪

一百年前，兩歲奶嬰薩拉馬戈跟着父母遷居葡萄牙里斯本。隨後數十年，在首都見證了葡萄牙歷史的風雲滄桑，遂得以磨練成葡萄牙文壇第一人，乃至葡萄牙唯一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

作為無神論者，薩拉馬戈不少小說卻涉及超自然力量的描寫。二○○三年，國際權威文學評論家布魯姆將薩拉馬戈描述為“當今世界最有天賦的小說家”，也是“西方經典的永久組成部分”。這是學界的評價。但薩拉馬戈在日本民間卻被視為疫情的寓言者，這源於其小說《失明症漫記》。小說魔幻地描寫歐洲某個時空發生了一種讓人雙目失明的瘟疫，後來疫情雖然消失，人類文明的主要特點卻幾乎毀滅殆盡。這故事表面上講述人的視力失明，實則隱喻人的“理性的盲目”。在日本疫情期間，這部小說悄悄流行起來。人們感到，與病毒相比，人性隱蔽的慾望和自私卻更為可怕。巧合的是，這部小說的英語翻譯龐蒂耶羅在進行翻譯時已身患絕症，吃了治病的藥便近乎失明，為了保留視力，便停止服藥，寧死完成了這部《失明症漫記》的英譯版本。

薩拉馬戈直言，其一系列小說確實是以“某種思想”為出發點去展開敘事，也確實是着眼於解決他發現世界與人類的關係中所面臨的“某個問題”。即是說，他寫每一本小說都是以一種想法為基礎的，因此他每一部小說，首先要確定書名，然後“以書名中蘊涵的某種思想為出發點去寫這本書，去解決我所面臨的問題”。

薩拉馬戈不少小說被改編為各種語言的電影和舞台劇。一九八○年問世的長篇小說《從地上站起來》是其成名作，小說的內容涵蓋了葡萄牙現代史上漫長的變革歷程，濃墨重彩地描繪出阿連特茹地區三代農民的悲歡離合。

一九九七年出版的《所有的名字》將讀者帶入卡夫卡式的困境。小說主人公若澤是歐洲某市出生、婚姻和死亡登記中心的公務員，過着一種灰暗、潮濕的生活。他的業餘愛好就是收集名人的簡報。某次抄錄資訊時，看到了一個三十六歲女人的登記卡，便開始歇斯底里地調查她的一生，最後發現這個女人已經自殺。故事結構類似卡夫卡的《城堡》，表現了個人身份湮沒在“所有名字”中所滋生的不確定感。

其後，他還創作了一些對生存意義進行反思的小說。他的散文也非常著名，在其《蘭薩羅特日記》中，他記錄了在澳門短短數日的行程：這長達十三、四小時的空中驛旅，使他一整晚失眠，他下飛機時仍然處於半夢遊的狀態，當他推着行李車向前走的時候，有人以發音清晰的葡語，呼喚“薩拉馬戈”。是誰曾在澳門機場呼喚薩拉馬戈？現在已無跡可尋。薩拉馬戈在澳門的萍蹤，也已遠去如雪泥鴻爪。

二○一○年，這位年近九十的世界文學領域內的時代評論員與世長辭，但他所啓動的銳利的哲性思考模式，仍將繼續給全球讀者帶來深邃的啟迪。

馮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