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跟頭隨想曲
我還算輕而易舉地登上山莊大傘子後邊的那個妍雅疏秀的山頭,但“上山容易下山難”啊。山路只有一個地方比較陡,二○二三年十一月十五天空亮麗的那一天,我就在那個比較陡的地方摔了跟頭,雖然帶了拐杖,但當身子失去平衡時,拐杖便成累贅。腳一滑,就滾下去了。幸虧滾到生長着密集小草的平地上。其時山莊只我一人在。拼力爬起來後,衣服透濕、一身是汗,我想,汗興許是嚇出來的。
此後,我對大傘子後的那一條上山的路有着精神障礙,但卻沒有認真地引以為戒。
今年二月十二日,也在山莊,珍珍、曉迪,和從澳洲回來的又文,邀我一起到對面山莊餵別人的那三頭被半遺棄的犬。那是要從第二個水塘左邊的那條蔽舊幽暗的山路上去的,我右手持着拐杖,左手拉着那個已然生銹、破破落落的鐵絲網,勉勉強強地站到了安穩處。但回來時卻失足了。就在那個有鐵絲網的位置裡,雖然又文在下邊接應,珍珍在上邊指引,但當我右手撐着拐杖,左手想抓住鐵絲網時,鐵絲網卻頓然在晃動,拐杖也支持不住了,只聽見又文情不自禁地高呼:“糟糕。”我竟面朝天地跌落,並感覺腰背後被一塊硬石頂着,痛感隨即而來。我幾乎是躺在地面上,卻居然在又文的扶持下站了起來。又文很緊張,一再問我有沒有大礙,說如我有事,她就要從澳洲回來照顧我了。
也是幸虧,我的腰骨頭也只是腫痛了好些天,終於安全無恙。又文早已回澳洲玩沙灘去了,她終於不必為我操心。
然而,不足三個月,我就兩次在山莊摔跟頭。那也許是上天懷着惻隱之心,讓我摔跟頭後還能像一個正常人那樣地生活;那也許是上天在警告我,以後不要再魯莽地爬高爬低了。
在尋找青春留痕時,我想起過去腳下如有風,步行力量玄奇,驚奇不置的友伴要在後邊跑着才跟得上來。而在山上,我也超乎尋常的如履平地、一馬當先,彷彿毫無阻隔,別人可望而不可即。這使我長久充滿自信,殊不知,自信有時乃人類的最大仇敵。
我記得的。孔子曾對曾子說:“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我也不是一位率然從事、罔顧一切的人。二○一九年八月二日在保加利亞古城大特爾諾沃,人人都到山頂去瞻仰查雷威蘇城堡,我卻只在山腰靜息靜息地走走坐坐。我拍攝了不少從山上看下去的大特爾諾沃的照片,有樹有房舍有揚特拉河;我聽到從城裡傳上來的音樂聲,還曾從石縫間摘了一株不知名的植物……可見,在自我感覺安全的角落,也能燃起一瓣心香,無須冒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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