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暴的歡愉

由意大利作曲家尼諾 · 羅塔為電影《殉情記》所作之主題曲《What is A Youth?（何為少年）》，頭一回於影片中響起時，正是在羅密歐與朱麗葉首次相見的舞會上。人群圍着演唱者，聽得如癡如醉。唯羅密歐和朱麗葉二人，在眾多面孔中，焦急地尋找着對方的臉龐。及至二人終於相會，便在悲戚的歌詞裡，奮不顧身地投入愛河，為這段愛情造就了一個十分不祥的開端。

大約在十年之前，我就已經聽到過《

What is A Youth?》的曲調，卻並非原作，而是美國歌手拉娜 · 戴莉的翻唱版本。前兩日我終於觀看了《殉情記》，這才知道，原來戴莉的歌是有來處的。另一方面，電影裡陽台私會的那一幕，羅密歐與朱麗葉為愛慾驅使，擁抱於一處，背景樂忽然猛地響起，像是導演下定決心，要將男女主角的愛情敲入觀眾耳中——這樣的設計，很自然使我聯想到電影《教父》裡，米高於餐廳內槍殺了兩人後，轉身逃跑時，兇器從手中滑落地面的片段。因為後者的配樂，也起到了類似的作用。回家後，我上網一查，果然，羅塔也是電影《教父》系列的配樂作曲者。

《殉情記》是莎士比亞悲劇《羅密歐與朱麗葉》最成功的改編電影之一，而《教父》雖也改編自小說，可講述的，卻是美國黑手黨的故事。兩部情節上南轅北轍的電影作品，共用了同一位配樂大師，且皆效果顯著，大概是因為，《殉情記》明面上講愛情，可核心仍是對暴力的揭露與歌頌。此暴力並非僅是打打殺殺、奪人性命的暴力，更是愛情到最濃烈時，所生出的泯滅理性的暴力。畢竟，在書中和電影裡，面對狂喜的羅密歐，對其頗具好感的勞倫斯神父，也曾發出過如下警告：“這類殘暴的歡愉，終將會產生殘暴的結局。”

李 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