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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4月27日
第B12版: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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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色攝影的“原罪”

丁香花少女(一九〇七年) 愛德華史泰欽

彩色攝影的“原罪”

今時今日,彩色和黑白攝影相片,同時出現在世界各地的美術館或攝影展,對攝影師和觀賞者來說,早已見怪不怪。然而自上世紀初彩色顯影技術商業化開始,大部分主流攝影師確信黑白攝影才是藝術,對彩色照片進行另類審查:“難登大雅之堂”、“不符展覽慣例”等理由此起彼落。這對於如今這個“一人一手機”的世代而言,實在啼笑皆非。

黑白和彩色共存於大自然的色系光譜,兩者各自豐富了藝術世界的想像,本來就沒甚麼好爭議。英國作家王爾德曾言:純粹的色彩,沒有被意義所破壞,也沒有受任何特定形式限制,自有其千變萬化的方式,與靈魂對話。從古至今,中國文學對色彩的觸覺尤其敏鋭,例如歐陽修的《再至汝陰》:“黃栗留鳴桑葚美,紫櫻桃熟麥風涼。朱輪昔愧無遺愛,白頭重來似故鄕。”色彩結構鮮麗活潑,充滿想像。

自上世紀初開始,彩色顯影技術相繼出現,歐美一些攝影師曾經興致勃勃,身體力行,拍攝不少彩色相片,但那份“三分鐘熱度”維持不久。即使到了三十年代中,柯達彩色底片面世,仍然無法撼動黑白相片在攝影師心目中的藝術影響力。美國攝影家保羅 · 史川德(Paul Strand)一直對彩色攝影看不順眼:“色彩是染料,根本不具備顏料的稠度、肌理和密度。目前為止,色彩根本無法對攝影提供任何貢獻,反而為這個原本就難以控制的媒介,徒添無法控制的元素。”踏入六十年代,彩色攝影的技術限制經已全面解除,但主流攝影師依然堅信黑白攝影是唯一選擇。出生於瑞士的美國攝影大師羅伯 · 法蘭克(Robert Frank)直言黑白就是攝影的色彩;法國攝影名家布列松精於構圖,但他認為要掌握當中竅門,已經複雜有餘,還得考慮色彩,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在新聞攝影領域,黑白相片一度是不二之選。跟彩色圖像的“浮誇”相比,黑白攝影相對“嚴肅”的風格,被攝影師視為更反映真實, 更能有效配合以事實為依據的新聞內容。

提及黑白相片和攝影之間的關係,讓人想起美國紀實攝影師桃樂西 · 蘭格(Dorothea Lange)在印尼拍了一筐柳橙的黑白照,還有史川德的攝影理論,從中引伸的哲學討論,更是趣味盎然。史川德認為攝影最重要的特質,是其“絕對且毫無保留的客觀性”。然而以黑白拍攝柳橙,撇除當時彩色攝影的技術問題不論,又是否能徹底展示橙的獨特顏色?換句話説,只有在黑白世界裡,柳橙的橙色才會變成一個議題,以彩色拍攝世界,似乎更反映客觀現實,而透過攝影作為媒介,以黑白相片觀察天地萬物,猶如反射人類感知世界的一面鏡子,更貼近唯心論。到了七十年代,一群探索色彩潛力的攝影師,嘗試開闢另一片創作天地。他們相信色彩之於攝影,不應該是一個獨立而需要解決的問題。以思考構圖方式來思考色彩的做法已經過時,因為這世界本身, 就是以彩色的狀態存在。藍天白雲,青山綠水,不過是大自然的本色,以彩色感受世界, 觀看世界,拍攝世界,又有何不妥?

(彩色攝影之蛻變 五之四)

撰文:杜 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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