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惜夢境的人

應該沒有人像我一樣珍惜自己的夢境吧。對大多數人而言，夢是一個負面的詞語，即使是放在“夢想”上，也着重在行動，宛如對夢太過於專注，就是一種耽溺。

年幼的時候，和母親一同看電影。每個星期六，珍貴的電影時間，媽媽會買一兩包零食。電影、零食、午夜場，至今仍能啟發我的歡喜按鍵。我記得當時看了一部短片：說未來的世界，發明了一種機器，你可以付款，讓自己躺進機器裡。片中主角一閉上眼睛，就開始做夢，大家一同久駐預設好的夢境裡。是不是很讚？片中的主角，因為機器發生了故障，夢境也變得失序，更恐怖的是，在失序的夢中，他們再也無法起來。

我總會記得夢境，旁人都覺得不可思議，後來看泛科學的分析，講到經過訓練的人，是可以記住夢境的。

我才想到少年時代，時常準備紙筆在床邊，將夢境一一寫下。後來的年月，再回頭翻看夢的筆記，有的場景已在記憶中失落。再後來，即使是真實的日記，我也不復記憶。到底我是忘了夢，還是忘了真實人生的什麼，人生如夢，是這樣的原因？

清明節，家婆在門口插柳，也時常影響我的夢。這個故事，我前幾年已經在此寫過。聽聞廣東民俗中，柳枝用來打鬼，清明在門前插柳，是為了不讓他家的先人在祭祀中走錯家門。我第一次聽到，心中有些難過，自家人心心念念的魂，會不會是別人家的鬼。昨天，看到門口柳枝枯萎，就將它取下了。晚上，故友吳小毅進到夢中，說自己去了印度遊歷，帶我去家餐廳吃飯。回程，我說不如分帳支付吧，吳小毅又說這不行，行家的規定，是永遠要看顧年輕的。正當我想着該怎麼支付好，突然想起吳小毅已不在人世，醒來，口中還有一陣濃烈的咖喱味。

那是鬼還是魂，我知珍惜夢境的人，珍惜的都是眼前與身後的人。

川井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