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家
一位香港友人,近年來沉迷於藝術收藏,以畫作為主。自疫情以來,因不便出行,長日困於半山別墅的他,冒出一個想法,要將房子變成一個藝術博物館。
兩年前拜訪的時候,餐廳、客廳、書房,乃至樓梯過道與衛生間的牆面,無一不被畫作裝點,大型作品高達兩米,長至三米。友人盛情地向我介紹他的收藏哲學——要有主題、有針對性,要挖掘有潛力的年輕藝術家。他將目光投注在香港本地新一代的藝術家上, “我對藝術的洞察力頗為獨到,熊輝、凌佩詩等人的作品價值早已晉升;斥資百萬元購買大師級藝術品毫無新意,純屬金錢的浪費,一定要深思熟慮、精挑細選的投資,才真正體現了對藝術的理解。”
我較為喜愛的是一位浸大視覺藝術院的女生創作的山水畫。從遠處觀看,它是層巒疊嶂、煙雲繚繞的山水畫,海浪洶湧;走近方發現畫中有一艘孤舟,彷彿在向觀者提問:“你為何總在此凝望?”友人解釋道,這孤獨的小船正象徵着香港在世界風波中的自我探索。畫作用了金箔做材料,貼上去的,很特別。
友人對藝術投入了真摯的熱情,他不僅邀請藝術家到家中共餐,還徵詢他們的意見,以確定作品的最佳懸掛位置。雖然他樂於分享每幅畫背後的故事,我仍然認為,藝術作品應留給觀眾自身的解讀空間。正如康定斯基所言,抽象畫的欣賞者擁有解讀的自由,無須拘泥於畫家的初衷。如此,才能喚醒人們無限的想像力,這也正是美學中“觀者參與創作”的精髓所在。
前不久我再次到訪他家,他的收藏又添了幾分新意。近來他竟然收了好幾幅“留法三劍客”——吳冠中、朱德群和趙無極的作品。不少都是在蘇富比上拍下的,價格幾十至上百萬不等。當然,這一段時間他都沒有請藝術家到家中進餐了。他說,一次買了一位香港藝術家的畫作後,不喜歡,想要賣掉,結果卻無人願意購買,他開始懷疑這些藝術作品是否有投資價值,因此目光轉向名家作品。到底是“畫作商人”還是“收藏家”?或許這兩者並不衝突。
弗朗西斯 · 亨利 · 泰勒認為藝術收藏是一種本能的現象,是內在個體一種複雜的、抑制不住的表達,不可一概斥之為純粹的時尚或對名聲的渴望;它有點像魔鬼,一些偉大人物也經常被這個魔鬼附體。到底是我們“佔有”了藝術,抑或是藝術“佔有”了我們的生活?
每一次聚會時,我們都會問起友人的收藏進展。聽聞日後在大潭將會起三棟別墅,到時現在的房子會成為真正的藝術博物館。
曜 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