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周作人品茶喝酒
周作人重閑趣,品酒,品茶,品茶食,娓娓道來,興味盎然。讀其《談酒》、《喝茶》、《故鄉的野菜》等文中散淡而富有機趣的文字,彷彿在和作者一起品嘗各種酒類和小吃,薺菜的清香,茶乾的鹵香,黃酒的醇厚,白乾的爽烈,白蘭地的冷澀,全都可聞可嗅,繞着鼻尖和舌尖打轉。總的說來,周作人提到的酒和小吃,多不是稀罕物事,尋常人家都可享用。可是,如果少了一份優遊不迫的閒情,也覺不出特別的滋味。周作人的趣味文字之所以會引發讀者的別樣興味,正在於他的閒情逸致和濃濃書卷氣。
和晚明小品、蒙田散文等中外文人隨筆中的妙品一樣,周作人擅長恰到好處地引經據典,如談馬蘭頭一節,他就自如而貼切地引用了《西湖遊覽志》、《清嘉錄》等文獻中的記錄,既長人見識,亦不覺繁冗。
當然,文人隨筆中的書卷氣不單體現於引經據典,更重要的是長期浸浴書香之中所形成的文人氣質,體現在行文中,就是一種或儒雅或閒雅的風範。
儘管周作人從不掩飾對俗世的厭倦,也誠心希望自己能像陶淵明一樣,“採菊東籬下”,作一個真正的隱士,但他卻做不到,因為他捨棄不了優渥的生活,所以只能通過品茶、談酒來偷得半日閒情。而且,即使是他所求的片刻超然,也不全是清泉綠茶的恬淡之趣,有時還縈繞着“焚香靜坐的安閒而豐腴的生活的幻想”。
作為中外文人隱逸精神顯現形式的閒適意趣,大抵有兩類:一類是淡泊的閒適,如採菊東籬、枕石漱流、高臥隆中之類,不需要豐厚的物質條件,只求精神的恬然自得;另一類就是豐腴的閒適,如大觀園裡富貴閒人式的優遊,大莊園裡僕役環繞的安閒,梨花院落溶溶月式的嫻雅,或周作人式的焚香靜坐,這一種閒適,看似超然,卻離不開較優越的生活環境。當顏回曲肱而枕之時,豈會奢望燃起一炷甜香?
龔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