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湯文化

拿着毛巾和小浴盆步入澡堂的一刻，確是有點心中慌亂和發毛，負責的掌櫃是一位上了年紀的歐巴桑，正襟危坐於男女兩邊浴區中央的“番台”——加高了的收費服務台上，居高臨下，對男女更衣室裡的情况盡覽無遺。硬着頭皮，付款後脫了鞋進入旁邊的更衣間，在掌櫃的視線監控範圍內，以九秒九的速度脫個精光，火速衝進浴池……

面對此等架勢，對第一次進入收費公共澡堂——錢湯的我而言，忐忑該是難免，對掌櫃這份“筍工”也不無羨慕。那是許多年前首次在日本生活的難忘經歷，當時住在一位於東京留學的朋友家中，他的“家”其實是他在高田馬場附近租住的一個日式小房子。這些和式的居所面積細小，只得十多平方米，並無浴室，要浸浴便得帶着毛巾和沐浴用品，前往區內的錢湯。

日本人喜歡泡浴浸溫泉，而且很多時候更會一家大小一起浸泡，對男女裸露身體可謂習以為常，時至今日，有不少地方，特別是一些古老秘湯或者野外溫泉，仍然容許男女混浴。雖然現在日本大城小市的新型建築內，家家戶戶都已經有了浴缸和淋浴設施，但不少人仍然喜歡到錢湯，與家人齊享浸浴的樂趣；又或者約同三五知己，一邊浸浴一邊閑話家常，說是沐浴，其實更像一種日常的社交活動。

日本人泡浴的傳統，源自於六世紀，佛教傳入日本，佛教中有藉由洗淨身體，去除污穢的說法，據說當時的僧侶就藉由水蒸氣來潔淨身軀，所以當時寺院設有浴場供僧侶使用，後來僧侶開放浴池讓貧苦大眾和患病的人士入浴，浸浴開始進入社會。到江戶年代，因為燒柴生火經常造成火災，因而禁止在住宅之內建造浴池，從而在社區內衍生了大量的錢湯，以滿足居民喜愛泡浴的習慣。最早的澡堂建於一五九一年，到一九六八年全國最鼎盛時差不多有兩萬間，但隨着時代變遷，錢湯正逐漸減少，東京就由最高峰時的二千多間下降至五百間左右，全日本現在大概也就只剩下兩千多間的錢湯了。

適者生存，錢湯也在不斷地改變和革新。現在的錢湯，大都提供多功能的服務，除了一般的冷熱水池，還有按摩池、藥浴池、桑拿室等不同的功能區，並附設有按摩室、飲食間、漫畫室，甚至遊戲室、卡拉OK房等，結合沐浴與不同的休閑娛樂體驗，吸引不同年齡層前來吃喝玩樂，成為日常消遣活動的場所。

對於我的第一次澡堂出浴，就和歐巴桑來個正面邂逅，被無情地看個清光，難免感到無奈和有點吃虧。儘管如此，當浸泡在循環過濾的熱水之中，看着濃霧般的水氣泱泱冒升，放鬆身心、放空一切地在水中把軀體盡情伸展，一天積累下來的疲勞很快就如池水般的飄散流走，感覺猶如新生嬰兒般又重新獲得了生命力。自此令我深深地愛上了泡浴，即使在沒有溫泉的地方，也會找個錢湯，好好浸泡享受一番。

露 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