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廚娘的練成

長居廣州的兒時玩伴傳來微信：小店關了，我退休。

開了十多年的店，熬過三年新冠肆虐，卻熬不過疫後消費力低迷，她終要和自幼的夢想告別，和安身立命的廚房告別。

小時候，我倆不約而同在〈我的理想〉作文中寫：我的理想是當名廚子……別的同學都擁有當教師當工程師等等高尚理想，而我倆卻嚮往煙火之地，老師見了只能翻白眼。

我因為貪吃所以想賴在廚房，自幼便懂得近廚得食，當廚子只為一口美食。她則因父親是廚子，母親也是巧手廚娘，耳濡目染，喜歡流連廚房這個又累又髒的地方，廚藝出眾。

她是同輩中唯一懂得劏雞泡魚的，父親說從前村裏男女老少常在海邊撈到雞泡魚，家家戶戶都懂得如何安全烹飪這條鮮甜無比的胖魚，但隨着老人們離去，手藝幾乎失傳，父親自離開村子往外謀生打拼後，就從不敢在外吃雞泡魚。而我，從前每每念起雞泡魚的鮮美，便問她何時有空來頓私房河豚宴，任何煩惱在一碗熱騰騰奶白雞泡魚湯前都變得微不足道。

我倆還是七八歲的孩童時，便要學燒柴、煮飯、炒菜，媽媽常常掛在嘴邊的話：一定要學會煮飯，這是生存之術。媽媽和舅婆都是燒得一手好菜的巧婦。清貧年代，飯桌上從來不會出現山珍海錯，只有味道天然的清茶淡飯，從她們身上，我學懂所謂烹飪，不是講究食材的貴氣，而是新鮮和應節，簡單烹調才是對食物最好的回敬。

而我這位兒時玩伴，就是簡單烹飪高手。兒時，我倆最愛的遊戲就是我偷家中食材，她負責煮，背着大人們大吃一頓。有回，我偷偷拿了家中母雞剛下的蛋，她用一勺豬油一隻雞蛋炒出一碟我至今吃過最香的蛋炒飯。

程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