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的互吃致窮文化

貴州畢節市一個縣一月底發生了宗不愉快事件：有個家庭為新生兒擺滿月宴，地方官員勸阻無效，在宴請當天，政府人員直闖飯店，在食物上撒鹽。事件引起軒然大波，鎮政府即時對相關人員“嚴肅批評教育，深刻檢討”，並向村民道歉，諒解收場。此事驟眼看來，地方官為了自己的KPI（政績）連民間自辦滿月宴也要干預，還有什麼自由？但如大家深入了解內地農村的劣風俗，可能另有看法。當然，在宴會酒席撒鹽是粗暴違法行為，絕不可取。但由此可見，在內地農村，政府修橋築路，產業幫扶，還不足以讓農民脫離貧窮，因為鄉民“你吃我，我吃你，大家互吃”，鋪張浪費，人情攀比的惡風氣所造成的家庭經濟負擔，是讓農村人富不起來的黑洞，才有鎮官急迫之下，做出不近人情之舉。

我曾有個保母來自廣東鶴山，十多年前有次到她鄉下玩，順便參加她家一個不知什麼名堂的喜慶宴會，一張飯桌八個人，有十圍八圍枱，請來同鄉當廚師，流動灶設在院子。這種充滿鄉村風味的家宴，讓我大開眼界的並非食物，而是屋內貼有一張大紅紙，上面列明某某人做了多少人情。某家人為吃這一餐所封的利市，都明碼實價寫出來。我當時傻了眼，問保母：何以如此？她說：“農村都是這樣子的啊。”我才想起，她經常抱怨，說工資好大部分都花了在人情上，一年到晚，由村頭到村尾，張三生日、李四的孫滿月、王五起屋擺入伙酒，人情多到不得了（原來貴州還有參軍和升學宴），人請你不去，也要封個利市，否則閒話會很多。再說，他日你請人，人家也不會來，非常沒有面子……這種荒謬的心理和經濟負荷，是我作為城市人完全無法理解的。

十多年後，昔日保母那條村是否已進化到收起那張人情價目表？政府苦口婆心勸喻抵制打秋風宴請，有沒有效果？

（窮得有道理 · 一）

沈尚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