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慮何時了?
孩子夜奶斷得早,加上我早出晚歸,想多見她一些,所以月嫂退場後我便把嬰兒床拉到我的房間。剛開始,我曾一夜醒四、五次,老是怕她突然沒呼吸。或是她睡到一半發出咿咿呀呀聲,我便立刻驚醒。適應了之後,我已能睡整覺,卻還是睡得晚、醒得早。丈夫怕我焦慮過重,說既已聘用家傭,晚上也可哄睡陪睡,問我,幾歲後願意和孩子分房睡。我沒有回答,陷入了沉思。
跟孩子分房而睡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我屆時會如何呢?我是否會一夜醒幾次,暗自擔心,甚至悄悄張望她在鄰房睡得好不好?當她長得再大些,晚上有社交生活,或參與外宿活動,我會否擔心她幾點回家、是不是足夠安全?這時才明白,當年媽媽總在我的夜歸翌日一臉倦容,有氣無力地說:“這麼晚還不回來,我整夜都闔不上眼。”生命是一場循環,我又感受到了。
新年跟朋友們聚餐,大家都在談論孩子。準備考幼稚園的一臉擔憂,剛進小學的每個周末都排滿課外活動,已升中學的全都困在補習班裡。又聽說如今學生都被要求自主學習,連功課也不佈置了,只得全部送進補習社去找人安排功課。從前媽媽不讓我到補習社去,怕學壞,現在如果不到補習社去,恐怕學不好。生命的循環報到之時,來勢竟然如此洶湧,確實始料未及。相較之下,下一個階段的焦慮永遠更多更複雜,卻又不能因此放下現在的焦慮,只能先別去想下一個焦慮。
這夜孩子睡得很沉,背靠着床、手裡緊緊抱住小被子,還不知道焦慮為何物。有時真希望孩子長大後不要生孩子,心疼這生命的循環,不知會捲起甚麼風浪打在她的身上,卻又要知道,孩子有孩子的想法,不要以“為她好”的名義左右她的未來。焦慮就焦慮吧,只要把母親的樂觀傳遞到我手上,長憂到九十九又如何呢?
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