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之約

多年前的一個元旦，我在深夜乘坐列車抵達意大利都靈，剛入住旅館，便聽見窗外有煙花的轟鳴。旅館房間位於頂層，是天花板傾斜的閣樓房，低矮、燈光昏暗、家具上佈滿灰塵。我踩在沙發上，將天窗用力推開，踮起腳、探出腦袋，總算看見遙遠處的煙火在寒風中綻放又熄滅。那點微弱的火藥碰撞，與空茫茫的天地和冬夜的苦悶相比，幾乎不值一提。

去年十一月，從杭州蕭山機場去烏鎮的路上，我也曾透過車窗看見街邊民居中升起的煙花。照舊是寒冷的夜晚，也同樣是在旅途中，煙花卻比都靈時近了許多，就連爆開時那一下“啪”的動靜，也異常清脆。紅與黃的火光在半空中閃爍，一下下照亮周遭的樹冠和屋頂，讓我相信煙花下的土地上，定是發生了什麼喜慶的事。

車子過了紅燈，很快朝前駛去，將煙花拋在身後。我扭頭去追逐那稍縱即逝的浪漫，最後也唯有不捨地與它告別。

近日，為慶賀新年，媽媽將她從捷克辛苦背回來的花瓶拿出來，裝進友人贈送的紫羅蘭，用以供佛。瓶口鑲嵌金邊，玻璃上手繪有鮮花圖案，華貴又美艷。她總擔心會有人打碎這花瓶，我於是想，正因為玻璃花瓶的脆弱性是顯而易見的，它的美才更為珍貴、配得上瓶中所盛的紫羅蘭。一隻粗魯的手便能毀滅一樽漂亮的花瓶，正如一次不經意的垂眸便能錯過一叢盛放的煙花。

從前我不愛看煙花，因為煙花的美是一瞬的，其後就只有遺留在半空中徐徐落下的黑煙，與地上人們苦苦等待的注視。或許是心境與以前相比有了改變，近來我卻有了新的感悟——在事物最美麗的那一刻，全情投入至它的美好之中，不留有遺憾地去體驗和感受，如此，才可不辜負煙花那一瞬的盛放。

李 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