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關天的合格率

那天，我帶朋友到就近的一家餐廳吃飯。朋友說，看起來你對這裏很熟，常來嗎？我說，是的。因為有一次快打烊時，我見這家餐廳的員工圍成兩桌，吃本店尚未售罄的飯菜。聯想到有家餐廳的老闆娘，不讓放學回來的孩子吃自家做的麵點，更覺得這家餐廳讓人放心，儘管他們的菜餚不見得多麼可口。

近年來，各地陸續頒發了食品安全條例，既說明農副產品特別是食品安全問題，關係到國計民生，也說明這是百姓倍加關注的重點話題。且不說前些年發生的毒奶粉、瘦肉精、地溝油事件，就拿前一時期大學食堂爆出的鴨脖鼠頭事件來說，的確令人擔憂。來自某地市場監管工作會議的消息說，當地食品安全監督抽查的合格率一直保持在百分之九十以上。抽檢前告知商家，合格率能不高嗎？即使數據統計方法科學，這樣的合格率也難讓人放心。不要說百分之十，就是百分之一的不合格率，攤到具體人身上也是百分之百的災難。

二戰期間，某軍工廠製造的降落傘合格率為百分之九十九點九。按理說，這個比例是相當高的。但軍方並不滿意，因為這意味着每一千個傘兵中，可能會有一個因降落傘不合格而致命。軍方要求廠家，降落傘的合格率必須達到百分之百。廠方解釋說，他們已竭盡全力，百分之九十九點九是極限。軍方不再爭辯，而是改變抽檢方式：每次交貨前，從降落傘中隨機挑幾個，讓廠家負責人親自跳傘檢測。從此，奇跡出現了，降落傘的合格率達到了百分之百。

用數據說話，當然要比協議書中那些泛泛的承諾可靠多了。可是，作為檢測指標，比值不過是一種量化的概率，科學固然科學，但缺乏人性參與的數據是冰冷的。軍方的做法之所以奏效，就是利用人性中的自我保護本能，讓冷冰冰的數據說人話，倒逼廠方把降落傘的合格率提升到滿格——否則，碰上了不合格的降落傘，喪命的首先是廠家負責人。

數據誠可信，生命價更高。當合格率關係到自身安危時，廠商怎肯拿性命來做交易呢？

有人說，這就是制度的力量。其實不然，說到底，這是人性的力量——說得難聽一點，這是對惜命怕死的人性本能的直接利用。從某種意義上說，人性的力量優於制度的力量。而所謂的人性化，其內核在於：凡屬人命關天的事，先把自己押上去。有毒沒毒你先喝，有害無害你先嘗，有險無險你先履，不要拿數據來糊弄人，不要用概率粉飾太平。大數據覆蓋不到的地方，相關部門負責人要偕同商家一起親測。要讓百姓吃得放心、用得放心，除了強化監管力度外，還要加大懲罰力度，最大限度地提高無良商家不法經營的成本，使之因得不償失而膽寒怯步。也許，這是解決時下諸如食品安全等難題的最佳途徑。

王兆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