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伯特《小夜曲》的回憶

童年時，在一幢帶天階的老房子裡，我第一次聽到從父親借回的留聲機傳出來的奧地利作曲家舒伯特（一七九七至一八二八）的《小夜曲》。那是以我不曉得的德語演唱的，但其美好甜蜜的曲調，一下子入肺入心。

少年時，在一個星稀天遠之夜，在一座山頭的破舊禮堂裡，我居然耳聞目睹一位謙恭溫雅的歌者，以中文獨唱這首《小夜曲》。雖然沒有聽到鋼琴模仿結他聲音的前奏，但我很震驚，原來在黑膠碟以外，現實生活中也有人能唱這樣的一首“我的歌聲穿過深夜，向你輕輕飛去”的歌。

大概就在那個時候，我知道，舒伯特《小夜曲》的作詞人是德國詩人雷爾斯塔布，中文譯者則為鄧映易。

其實，也在差不多的日子裡，我已經聽過黑膠碟的根據舒伯特《小夜曲》改編的小提琴的同名獨奏曲。其又嬌柔又激越的傾訴令我血在沸騰。但不明白是出於懷舊情緒，抑或是第一印象太過深刻，童年聽《小夜曲》的情景終久不忘。尤其從洞悉中文歌詞開始，我了解到主人公對一位姑娘的追求是與大自然結合着的，你聽，“幽靜的小樹林裡”、“皎潔月光照耀大地”、“樹梢在耳語”、“夜鶯在歌唱”……就在這樣的如畫如詩的環境中，主人公期待“願你傾聽我的歌聲”，並期待“帶來幸福愛情”。

上世紀六十年代後期、七十年代初期，恩師李漢章給我上小提琴課時，吩咐我演奏舒伯特的這首《小夜曲》。沒有忘記恩師曾批評過我：“要注意力度強弱和重音表達，全曲不應拉得太慢。”溫和寬厚的父親尚在人間時，也曾多次聽我演奏舒伯特的《小夜曲》，但他沒有向我提過什麼意見。父親不知道是否記得，在我懵懵懂懂時，正是他借回來的那台留聲機讓我茅塞頓開。如今，老房子早已無影無蹤，但《小夜曲》仍似在故地的上天間迴旋。

費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