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托克羅姆魔法

撰文：杜 然

在彩色攝影出現之前，黑白二色主宰了攝影世界，黑白攝影才是藝術，幾乎成為所有攝影師的普遍共識。直至十九世紀中，彩色攝影技術誕生，為攝影師提供另一種選擇，但實驗性質濃厚。到了一九○三年，法國的盧米埃兄弟（The Lumière brothers），獲得天然彩色攝影技術專利，彩色攝影開始走進大眾視野，當中關於黑白和彩色攝影的藝術論爭，更是攝影史上不可或缺的一章。

從卡羅法、銀版攝影法到濕火棉膠法，十九世紀的歐洲，是人類攝影技術發展飛躍的實驗之地。但不論當時的攝影技術如何改良，攝影的世界，大致上還是一個黑白世界。對攝影師而言，現實生活中的大千色彩，基本上是一種懸而未決的黑白問題，因為當時的攝影化學劑，對光譜顏色仍不夠敏感。在相片上，某些紅色和藍色，看起來都是清一色的深黑色。踏入二十世紀，黑白色調的辨別日漸精細，從而更有效辨識廣闊的色譜變化，將彩色轉換成更有層次的黑白色階。

然而再細膩的黑白相片，終究未能客觀反映肉眼所見的色彩，而彩色顯影技術研發的突破，無疑為早期的攝影愛好者帶來無限想像。一八九○年，美國攝影家史蒂格利茲(Alfred Stieglitz)在一家名為“天然色”(Heliochrome)的公司工作。在沖印天然彩色照片技術領域上，“天然色”一度執行內之牛耳，但這門利潤豐厚的行業，被後來另一位美國攝影師威廉庫爾茲(William Kurtz)迎頭趕上。為了展現功架，最適合而方便的彩色攝影對象，莫過於五顏六色的水果和食物。這幅在一八九三年一月《攝影情報》雜誌上刊登的《水果靜物》， 是庫爾茲的得意傑作。

直至上世紀初，研發彩色攝影技術的競爭依然激烈，最終由奧古斯特盧米埃和路易盧米埃兩兄弟脫穎而出。這對來自法國的兄弟，出生於歐洲最大製造攝影感光版的家族，是電影和電影放映機的發明者。他們改造愛迪生發明的電影放映機(Kinetoscope), 以投影方式將活動影像放大，讓更多人能同時觀賞。憑藉家族企業和技術上的競爭優勢，盧米埃兄弟在彩色攝影技術上取得了重大突破。一九○三年，他們發明了可製作彩色相片的奧托克羅姆乾版（Autochrome plate）, 再將其名命為奧托克羅姆（Autochrome Lumière），其後更獲得專利，成為首個成功商業化的彩色攝影技術。透過大規模生產乾版，盧米埃兄弟一度雄霸彩色攝影市場。從這幅攝於一九○七年的《龍蝦靜物》可見，奧托克羅姆的相片，色彩生動鮮明，解像度高，成為盧米埃兄弟市場推廣、吸引客戶的示範之作。從攝影選材的角度看，《龍蝦靜物》參考了十七世紀荷蘭靜物畫家揚·戴維茨·德·希姆(Jan Davidsz. de Heem)的畫作，同時測試奧托克羅姆乾版對色彩捕捉的逼真程度，繼而向外界證明他們的彩色攝影技術，幾可媲美大畫家的作品，藉此說服當時的歐美攝影師，彩色攝影作品的藝術水平，絕不遜於傳統美術的畫作。

奧托克羅姆乾版發佈會當天，美國攝影名家史泰欽（Edward Steichen）身在巴黎，對感光版視覺效果嘆為觀止，更即場買了一批，史蒂格利茲亦迅速響應。他們一度堅信，彩色可以填補畫意攝影的創意空缺。如果要提升攝影的藝術地位，攝影師需要像畫家一樣，用自己的調色盤自由發揮，為黑白的攝影世界添上色彩。

（彩色攝影之蛻變 · 五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