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顛倒黑白的巴爾大撒
耶穌誕生的故事,少不了東方三博士送禮一幕。但作為當中的綠葉,他們姓甚名誰沒人在乎,更遑論他們的容貌、背景及來歷。
在西洋藝術史上,宗教畫的世界,聖經人物長年累月,幾乎清一色全由白人“飾演”,就算這有違史實,歐洲畫家仍依然故我。其中一個例子,便是東方三哲之一巴爾大撒在他們筆下的形象。聖經的福音書沒有提及三博士的身份。直至公元五世紀,歷史學家在一份希臘手稿中,才發現三人的名字分別為巴爾大撒、墨爾基和加斯帕。由於波斯原文Magus有占星師之意,所以歷史學者推斷三位哲人應該不是反對占星術的猶太人,而可能是來自古波斯的高級神職人員。
直至公元七世紀開始,更多歷史文獻記載了關於聖經人物的故事,東方三哲的身份才逐漸明確。在研究的過程中,英國歷史學家比德(Bede)的貢獻可謂舉足輕重。他是英國中世紀早期的編年史家及神學家,著有拉丁文撰寫的《英吉利教會史》,被尊稱為“英國歷史之父”。比德大半生專注在聖經註釋上,常用寓意解經的方式,試圖解釋聖經內文中看似矛盾的內容。治史嚴謹的他,慣以考證的方式區分事實、傳統與異端之別,因而在去世後被賜予“可敬的”封號。
在早期的宗教畫中,巴爾大撒時常被繪成白人,跟比德及後期基督教的歷史研究有很大出入。這位為基督送上沒藥之人,應該是來自阿拉伯半島或埃塞俄比亞的國王。沒藥又稱末藥,產自阿拉伯及東非一帶,希伯來人將之製成藥物,有芳香、防腐和止痛效果。沒藥的產地,跟巴爾大撒的出生地一致,更令人確信這位哲人不可能擁有高加索地區人種的面孔。
雖然早有比德的歷史考證,然而巴爾大撒在宗教畫中顯示真實一面,則一直等到十五世紀歐洲文藝復興時期,方才浮現在畫布之上。其中一種說法認為這不一定代表中世紀歐洲唯我獨尊的心態,而是對非我族類的人種一無所知。如是者過了幾百年,歐洲迎來解放個性、尊重科學、肯定人權、反對神權的文藝復興,有色人種的面孔才逐漸出現在歐洲的藝術作品中,打破凡聖經人物皆白人的局面。如此翻天覆地的改變,跟航海大時代有一定關係,當中可能包括藝術家對歐洲和非洲的奴隸貿易的反思,並以自己的方式宣揚人文主義。例如法國哲學家蒙田高舉個人主義、文化無分貴賤的思想;英國劇作家莎士比亞的《奧賽羅》,更以黑皮膚的摩爾人為主角,至今仍不時被搬上劇場舞台。
而在美術世界,將巴爾大撒“還原”的作品亦開始出現,當中包括德國藝術家杜勒(Albrecht Dürer)的這幅《智者的崇拜》。杜勒對意大利文藝復興認識甚深,在美術創作及藝術理論方面皆有所成。在《智者的崇拜》中,一位短髮的年輕黑人男子便是巴爾大撒。在當時的歐洲,杜勒根據史實,繪製經典的聖經故事,無疑是藝術上一個重大突破。
王少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