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莊亦諧的光影語言

撰文：杜 然

攝影：艾略特 · 厄威特

上月，法裔美國攝影大師艾略特 · 厄威特(Elliott Erwitt)去世，享壽九十五歲。橫跨超過半世紀的攝影生涯，艾略特的鏡頭下不乏各國政要和天皇巨星， 但他似乎更享受拍攝眾生浮相；面對人類和狗的有趣互動，他充分發揮獨有的幽默感，教人哭笑不得。一切看似輕描淡寫，但如果用心細賞艾略特留下的每一幅黑白相片，他彷似要提醒世人，即使世道紛亂，只要你願意相信，希望便會存在。

在法國攝影大師布列松眼中，艾略特是攝影界的奇蹟，全因他在商業廣告攝影世界游刃有餘，卻又能同時開墾出一片散發滿室芬芳的人文園地。一九二八年七月，艾略特在法國巴黎出生，母親來自莫斯科的大富之家，父親有猶太血統。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前，歐洲反猶情緒愈見高漲，艾略特一家決定移居美國，在一九四八年搬到紐約，當年的他只有二十歲。

初到貴境，艾略特這個紐約異客，剛好趕上了美國戰後的經濟起飛。來自五湖四海的人，都在這座國際大都會尋找機會，追求夢想，隨之而衍生的多元文化，直接衝擊艾略特對生活的感受和認知，紐約更成為他日後最重要的事業基地。在這個冒險家的樂園裡，他遇到了美國攝影大師史泰欽。這位人生伯樂聘請他為美國標準石油公司工作，後來邀請他參加匹茲堡市紀實攝影的拍攝活動，為艾略特的攝影生涯奠定基礎。 一九五一年，艾略特在美國陸軍通訊部隊服役，並擔任攝影助理工作。兩年後，他接受羅伯特 · 卡帕邀請，加入馬格蘭通訊社。在冷戰時期，艾略特曾到訪蘇聯，拍攝這個共產主義國家的社會和生活面貌。到了六十年代，艾略特擔任馬格蘭通訊社主席一職三年，期間走訪古巴，為哲古華拉拍下不少經典肖像。馬格蘭的人文精神，經艾略特的鏡頭一伸一縮，轉化成文明社會恪守的核心價值。但無論走遍天涯海角，他對紐約依舊念念不忘，一生斷斷續續幾十年，為這座城市的人和事拍下不少珍貴片段。

在紀實攝影世界，艾略特如魚得水，備受行內敬重；在商業攝影領域，他同樣交足功課，一生曾效力美國多份著名時裝和生活雜誌；但若要論其獨一無二之處，大概就是他多年來拍下無數人狗情未了的有趣故事。他曾經出版《狗狗》攝影集，當中收集的相片數量超過五百張，內容全是世界各地不同種類的狗。這位愛狗之人，深信狗是人類最佳好友。在他感性的鏡頭下，狗的生活同樣可以多姿多彩。無論是坐在沙發上沾沾自喜的臘腸狗、花枝招展的芝娃娃、還是人見人愛的八哥犬，艾略特的“狗狗”世界充滿歡樂，加上其主觀意識強烈但構圖出色的相片，更見牠們的可愛逗趣。當然，教人笑口常開的，還有牠們的主人。人和狗相處良久，雙方的主從關係，不時會本末倒置，在潛移默化的影響下，主人更會不經意散發憨態。例如在《致狗仔》和《海灘之子》等攝影集裡，艾略特便經常拿貴婦狗和老虎狗的主人開玩笑，這種麻甩與溫馨混合的複雜情感，直教人看得起雞皮疙瘩。諸如此類的精彩瞬間，統統逃不過艾略特的法眼，再加上他將自己的攝影造詣和幽默性格相互融合，從而創造出一套詼諧卻不失優雅的攝影語言，讓人難以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