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二〇二一至二〇二二年的《澳門文學作品選》共收到五十七篇小說,入選小說卷的僅二十篇。我記得,“二〇一九至二〇二〇年度”的小說卷,因篇幅所限導致數篇佳作無緣入選,而本年度尋索好作品卻頗有捉襟見肘之感,大致原因有二:一是部分“老手”小說作者沒有提交作品參與評選。二是部分好作品在每年的“紀念李鵬翥文學獎”評選活動中獲獎後,便自動失去入選年度作品選的機會;主辦方設置這道“門檻”,是要堵截年度作品選變相成為獲獎文學作品集,情有可原,只不過計劃似乎總也趕不上變化快,當年面對的是兩年一度的澳門文學獎,現今則增加了一年一度的“李獎”,供作品選挑揀的成熟作品便買少見少。
尚好,這麼多年下來,喜歡寫小說的人似乎越來越多,在初選的過程中,我能讀出不少新手作者努力的心聲。他們中的多數都偏向探索新的寫作,以新視角、新手法去切入故事點,書寫自己的城市、書寫人生的故事;也喜歡通過天馬行空的虛構故事來表達自己對生活的不滿、對現實的投訴或嘲諷。這種努力探索新寫作的精神,一直得到認可和鼓勵,因為它豐富小說園林的花壇,讓讀者耳目一新。近幾年,也確實讀到不少這類好作品,使人備受鼓舞。
二〇二一至二〇二二年的《澳門文學作品選》裡有幾篇挺有意思的好作品,比如〈東家不打,打西家〉、〈亂石灘上的一夜〉、〈非目擊證人〉、〈春的答覆〉、〈表姐〉等。
李宇樑的〈東家不打,打西家〉,四個女人打麻將的開場戲,真可謂經典,通過細膩刻劃的打麻將手勢,就把人物特性寫得入木三分:“她溫溫柔柔地伸出右手拈牌,遞手往前的軌跡不是一道直線,而是輕劃了一道弧,掌心微微翻向外,當纖長的手指抵在牌叠上的當兒,才微微一翻手腕——像戲曲花旦的動作,掌心向下,變出一個蘭花手,伸出拇指和中指輕輕巧巧地從牌叠上拈起一張牌;將牌往回送的軌跡也是一道優美的弧,儀態從容,一舉一動隱隱滲着她身上的香水氣。”“那個女人遞手摸牌拈牌的動作,簡直是一套戲曲程式。塗了桃紅發光指甲油的指頭彷彿是五個上了彩妝的戲曲旦角兒。推牌、洗牌、疊牌的時候,就是十個旦角兒在台上穿梭舞動,而其他那三個搭子六隻手,就像戲曲舞台上的五軍虎,在枱面上衝衝撞撞、翻翻騰騰、奔東奔西,動態魯莽。那十個旦角兒就身手矯捷,嫻雅、靈巧地在五軍虎的間隙中遊走,不被碰到。”我不惜做個文抄公,實在是覺得這兩段描繪屬於教科書級別的文字。
無論新舊寫法,故事吸引、人物性格突出、文字生動有趣、情節編排巧妙……這些都是我們對一篇好的小說的基本要求。當然,一篇好的小說,僅僅是故事好看,是不夠的,一定的思想性能使故事的內在豐富,具有深遠寓意,才是真正的佳作。
不得不提,有些作者顯然患有嘮叨症,主角一上場便開啟話癆模式,整個故事就在主角不斷叨叨地陳訴中完成;須知,能打動人心的故事,少不了細節的鋪墊、人物的刻劃,沒有人物促使事件的發生來推進故事,任你說得天花亂墜,又會有甚麼吸引力呢?與想像力貧乏相反的是,欠缺生活經驗的過度想像;瞎編的故事,也不能過分脫離生活。
二十篇入選的小說,各有精彩處,看倌細細去品嘗吧。
廖子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