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寧一日遊
初冬,浙北微寒,陽光倒是和煦。我們從桐鄉出發,乘車前往海寧參觀。
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大家在殷切期待中度過。第一站是硤石鎮徐志摩墓。原以為墓地會修在山上,至少也在半山腰,不曾想,詩人之墓居然就在山麓,迎着車水馬龍的公路,與海寧博物館相映。此地名曰西山,墓為花崗石所砌,呈方塊形,墓前有石階數級。墓地古典雅致,白石鋪地,青石為階,半圓的墓台恰似一彎新月,令人想起了詩壇“新月派”的寓意。墓碑滄桑厚樸,兩側各有一方白石製作的書形雕塑,左側書雕所刻為《偶然》的名句:我是天空裏的一片雲/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訝異/更無須歡喜/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右側書雕刻的是《再別康橋》首段: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輕輕的招手/作別西天的雲彩。
大家手捧菊花,恭敬地輪流在墓前拜謁。在轉身的一剎那,我瞅見墓台左下角還有座小碑,上有“德生”二字,一打聽方知此為徐志摩幼子徐德生之墓,不僅感慨唏噓。小德生尚在母腹時,父母已離婚,三年後,他夭折於德國,幾經輾轉,骨灰才長眠於父親“身邊”。
此地,我相信是徐志摩靈魂的安息地,但也知道,這不是他肉體的歸宿,因為徐志摩遇難後,遺體原葬於硤石東山。“文革”中,墓地被毀,屍骨散落,無從尋覓。如今的西山徐墓建於八十年代,葬的只是一本《徐志摩年譜》,連衣冠塚都不算,更像是座紀念碑。
就在緬懷詩人時,幾名說英語的中年人簇擁着一位白髮蒼蒼、戴着眼鏡的老者來到墓前。經當地文聯的朋友介紹,此乃徐志摩嫡孫徐善曾先生,專程從美國回來“探望”爺爺呢!徐善曾身形高瘦,臉龐尤為瘦削,皺紋早已把滄桑寫盡,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接着,我們乘車前往徐志摩故居。這其實不是他幼年時住過的祖屋,那已遺憾地被拆除。如今的故居是徐父為他與陸小曼結婚而於一九二六年建的一棟中西合璧小洋樓,在近百年前的村鎮,這豪宅無疑令人側目。徐陸二人在愛巢度過一段短暫而甜蜜的歲月,徐志摩還在此寫下了蜜月日記《眉軒瑣語》等。他的前妻、後來作為其父繼女的張幼儀,也有專屬臥室,這實在是令人五味雜陳。我們在徐家再次遇見“尾隨”而來的徐善曾一行,看來是緣份不絕。不知他對爺爺奶奶的悲歡離合作何感想。
中午時分,我們受到當地朋友的熱情款待。海寧不僅文人墨客眾多,燈飾手藝冠絕,美食也琳琅滿目。如錢塘魚圓,用純正魚肉製成,口感潤滑爽口,鮮美至極;燜缸酥肉最為有名,是在缸的底部鋪上稻草、粽葉,以蔥薑蒜和紅棗為調料,往大肉塊澆上高湯,文火燜燒,成品入口即化、不油不膩。糊辣鱔絲,據說還是徐志摩的至愛……
下午,一行人前往袁花鎮金庸故居參觀。遠遠望去,白色的圍牆、青灰色的磚瓦房,一派江南氣象。可惜這故宅是根據金庸先生的回憶重建而成,並非原物,且展品不多。我對此印象不深。走出宅院,已四時整,天高雲淡,四野空闊,收割後的田地一望無垠,稻草根和黃土在陽光下糅合成金黃一片,靜候着綠色再次降臨。
半小時後,我們已在回程車上。天邊的雲暗淡起來,烈日收斂,晚霞微露,浙北的傍晚來得真早!
譚健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