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目有江河之異

《世說新語 · 言語》之三十一，講述晉室南下的達官名士，他們每至閑暇之日，都相約在今南京市南的新亭（即勞勞亭）相聚。這篇文字是這樣寫的：

過江諸人，每至暇日，輒相要（相約）出新亭，藉卉飲宴。周侯中坐而歎曰：“風景不殊，舉目有江河之異！”皆相視流淚。唯王丞相愀然變色曰：“當共勠力王室，克復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對泣邪？”

他們坐在草地上飲酒歡聚，周顗（即周伯仁，少有重名，神采秀徹，歷官尚書左僕射）座中歎息說：“這裏的風景依稀，但抬眼環視，河山變了樣子。”大家聽了，彼此相顧，都熱淚盈眶。只有丞相王導憂傷地說：“我們應該共同努力，報效國家，早日收復中原，怎能像楚囚一樣，徒然相對流淚？”

丞相王導的話說得有理，但有理歸有理，要如何報國？誰有能力當領頭人？前蜀花蕊夫人《述國亡》詩云：“十四萬人齊解甲，寧無一箇是男兒？”

辛稼軒在他的《水龍吟 · 甲辰歲壽韓南澗尚書》詞中，引援了這故事，其詞云：“渡江天馬南來，幾人真是經綸手？長安父老，新亭風景，可憐依舊！夷甫諸人，神州沉陸，幾曾回首！算平戎萬里，功名本是，真儒事，公知否？ 況有文章山斗，對桐陰、滿庭清晝。當年墮地，而今試看，風雲奔走。綠野風煙，平原草木，東山歌酒。待他年，整頓乾坤事了，為先生壽。”

詞人蔑視南渡以來的當政者。“幾人”真有杜詩“一洗萬古凡馬空”之概。既謂朝士無才，則隱然以有才者推崇韓元吉，並以之自許，亦即“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之意。他借往昔舊京父老顒望王師之情，和東晉士大夫痛灑新亭之淚，慨嘆今日偏安之局仍未改觀。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