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本怯弱 為母則剛

《史記》所載，李斯年輕時曾為小吏，看到廁所裡的老鼠，吃着髒東西，每當人、狗走近時，便受驚逃跑。後來他又見到糧倉中的老鼠，饕餮屯積的粟米，住在大倉中，毫不害怕人、狗驚擾。於是李斯喟歎，同是鼠輩，卻活出不同的模樣。“廁中鼠”瘦弱乾枯、毛色灰暗，膽小怕事 ；“倉中鼠”圓頭大腦、皮毛油亮，恣意妄為。

二千多年後，流浪狗與家養狗也活出了不同的模樣。大多數家養狗，得到主人疼愛，生前盡享榮華，死後倍受哀榮，一生養尊處優、嬌縱任性。流浪狗則命途多舛，風餐露宿、食不果腹之餘，更擔驚受怕被人捉去人道毀滅。在輕軌石排灣線地盤附近，就有這樣的一群流浪狗。牠們平素躲藏暗處，待夜深人靜時方才三三兩兩結伴出遊，突然與行人或小狗不期而遇，則驚懼而逃，四散躲進隱秘處，不復走在行人道上。

近來，這群流浪狗中出現一隻懷孕的母狗，牠性情大變，一反常態，經常盤桓於寬闊的石排灣線行人道中。小狗“肥牛”攜家主出街遛走時，多次遇見這隻母狗，牠一點也不避忌來來往往的人或狗，眼神炯炯，毫不怯懦，自顧自地漫步。牠邁出的每一步都如同使盡了全身力氣，加之肚腹滾圓，拖沉整個腰背，彷彿貼地蠕行。有狗仗人勢者，每每呲牙咧嘴、作勢撲咬，牠完全不為所動，目中無人亦無狗。原本怯弱的流浪狗，因身負小生命而變得沉穩。生命輕重的衡量，早已化卻內心的驚懼，牠努力尋找一切可食之物，尋求一切養身之法，只為保住身子、穩住胎氣，培塑新的血肉與靈魂。

那胎動而出的陣陣生命力，激發了牠深蘊於心的頑強與勇氣。這一點似乎打破了物種的藩籬，在所有孕育新生命的母體身上都是相通的。

雲 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