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花 · 洛神碑

手機上有張照片，是初秋在花墟一店前見到的幾盆洛神花。小小的花兒，並不起眼，看到標籤時，有點驚愕。來港後才認識洛神花，這可是頭一回看到洛神花的真身。此前只見識它的花蕚，可作香草飲料的食材，偶然會在乾貨店買到。色澤鮮紅誘人的洛神花茶酸酸甜甜，泡或煮時必須加糖，煮好放冰箱中，飲時加冰塊，是夏天的消暑恩物。

洛神花秋天開花。按維基百科，花的綻放時間非常短暫，早上開花，不到中午便凋落。似比醉芙蓉更薄命。那天在花墟的相遇，會是一場季節與時間的偶然？炎炎夏日，我如今絕不會頂着豔陽逛花墟；歷史性的酷熱天時，只管冷氣長開，閒情雅趣休提。細看相片中幾盆綠葉叢中的洛神花，待綻的花苞是粉紅的；甫開的小花則花瓣米白，鮮紅的花芯圍住黃色的花蕊；盛開的，也該是行將凋落的，捲疊的淡黃花瓣，像有紋理的脆薄紙張，花芯轉成一團瘀紅，果蕊深黃。如果這是一場生命行進中的奏鳴曲，半天內的成敗興衰，一眼見盡，會讓人對天地多一份理解？洛神花的觀賞價值不如經濟價值，花蕚在花謝後會變肥厚，結果後的深紅果蕚便是我們慣稱的洛神花，數周後可製成乾果蜜餞等推出市場去售賣。

洛神花，名取自Roselle的音譯。可這非一般的譯名有着深遠的文化意緒。曹植的《洛神賦》未必人人讀過，附會的淒豔愛情故事卻代代相傳，流為劇場佳話。才子李商隱有物類之悲：“君王不得為天子，半為當時賦洛神。”倒是王獻之用小楷寫成的洛神賦，在書法史上的貢獻所知者不多。可惜流傳至唐宋，真本只餘十三行。宋徽宗摹刻真蹟打造為白玉版，即洛神碑。楊萬里《雨中懶困》末句有深意：“城頭欲上苦新泥，暖氣薰人軟欲癡。睡又不成行不是，強來看打洛神碑。”他看的，當然是拓本，是意在埋怨那個才華橫溢的無能天子來了。

吳淑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