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台恐懼症

最近整理自己的成長照片，赫然發現四、五歲時站在歸僑總會舞台上、握着麥克風的一張舊照。那是我印象中第一次站上舞台表演，當時唱了一首歌，內容倒是忘得一乾二淨，只依稀記得獎品是一支益力多。對當年懵懂的小孩而言，一支益力多，就像贏得了全世界。

也許和很多年輕人一樣，成長路上，我不時會莫名其妙地站上舞台，像兒時和小學的歌唱比賽、朗誦比賽，大學的戲劇公演，以至後來的一些創作分享會等。時至今日，登上舞台，我仍會感到異常緊張，“表演”前胃口欠佳，心跳加速。

還記得在台灣求學時，曾被表演課的老師教訓了一頓，他不滿我只自顧自地演出，沒有和其他演員互動，顯得生硬而虛假。當時的我還未完全明白，後來回想大學戲劇公演時，只記住在某個時間點要說出台詞或做出誇張動作的我，完全忽視對手的一舉一動。那種完全封閉感官的演出方式，橫蠻自我，多年後，實在教我慚愧不已。

戲劇大師史坦尼斯拉夫斯基說：“愛你心中的藝術，而非藝術中的自己。”我們恐懼、表現得不自然、令觀眾無法投入，皆因沒有把焦點放在當下，放在與演出對手或觀眾的真誠交流中。當我們不再執着於預先安排好的精妙句子，不再嘩眾取寵，以誇張演繹博取觀眾歡心，不再執着於自己“演出”時的模樣，而是把對內容的熱情融入當下，在觀眾眼中，“演出”看起來就不再像預先設定好的例行作業，不再像我們最好的安眠藥——那些照本宣科、不顧學生感受的老師們乾巴巴的課程。

當年，我膽粗粗地參加張經緯導演的短片《青洲山上》試鏡，導演問了我一句：你為甚麼覺得自己可以當演員？這句話，曾傷害過我的自尊心，然而，隨年歲漸長，話中含義，卻越發深刻。外表平凡如我，憑甚麼覺得自己能當一個表演者？這是所有將要步上舞台的人，應當思考的問題。

古 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