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生公園的池塘

在澳門人眼中，宋玉生公園或許更像一個途經地而非目的地。可能在附近讀書，放學後與三五好友流連於此；可能在附近商廈上班，午間捧餐盒在長椅用膳。自從觀音像海濱休憩區建成後，宋玉生公園又成為了子女於周末玩耍後避暑之處，儘管在小朋友心中，這裡沒有遊樂場，頂多就是一個納涼發呆的地方。

這裡確實是一個納涼發呆的好地方。園內不乏參天大樹，當陽光穿透枝椏，便在石仔路灑落斑駁樹影，雀鳥成群，不怕人的麻雀就在腳邊吱吱喳喳，飯後閑庭信步，看飛鳥，看樹木，看昆蟲，看池塘，看荷花，看錦鯉，甚是愜意。我最愛池塘一景，泥巴、石頭、青苔、水草和魚蝦等自成生態，靜動之間，意趣盎然；若是傍晚途經，池月東上，少了廣場舞的擴音喇叭，既能聽到蟬聲蛙鳴，又能看見魚蝦游弋，教人想起朱自清的《荷塘月色》，雖然不是曲折的荷塘，也沒有脈脈的流水，夜色下的宋玉生公園仍然別有風致，偶見祖孫三代同遊，更呈一派和樂之景。尤其在雨天，雨點落於池塘一泓清淺，泛起圈圈漣漪。雨後初霽，清風送爽，置身公園，能暫忘工作與生活煩憂，亦可送走一天的疲憊。

只是好景不常，為了對公園保養和維護，池塘要定期清潔：放盡池水或用水泵抽乾，並以水槍清除水池底青苔及沉澱物。這樣一來，小小的生態系統便土崩瓦解，好不容易等到池水重新注滿，不過月餘，誰知又來一場“優化工程”，甫形成的生態循環再次遭到破壞。最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既然優化的對象主要是公園外圍空間的行人道、拆除周邊鐵欄和增加綠化物，何以又要抽乾池水呢？

正當我為乾涸的池塘惋惜之際，一旁晨運的大叔好言寬慰，這個公園不走生態路線，不在乎什麼生態循環，景觀沒有了就再造，池水沒有了便再放，這是行政部門採購與判給的問題，在承包商眼中，這是賺錢的商機，兩者一拍即合，居民只消“坐享其成”。

是啊，景觀沒有了可以再造，又有誰介意重塑後的生態系統能否恢復如昔？但這樣的疑問也只能放進心裡。想來，也是我太過沉浸於池塘意趣，誤以為眼前“晴空星月落池塘”的景觀盡是自然狀態下的生態景象，忘記了公園是人工打造，池塘也是人工挖掘。在一個個如流水般的招投標中，池水復抽復蓄、時乾時盈，正如花開花落、月盈月缺，一切皆成常態。

蘇九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