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銀全幣種信用卡
2023年10月21日
第B08版:攝影
澳門虛擬圖書館

馬德里的黑暗以外

馬德里的黑暗以外

圖/文:廖偉棠

興之所至從里斯本飛去馬德里,倒不是因為詩人洛爾迦——我在十四年前就去格林納達尋找過他的故居。那次遊西班牙,從巴塞羅那到安達魯西亞,幾乎是除了馬德里把西班牙的大中型城市走了個透。沒有去馬德里,那是因為少年時從導演布努埃爾和畫家達利的回憶錄裏,都得到馬德里是一個淪陷之城的印象,藝術上曾經輝煌,中途夭折淪陷。

因為他們的青年時代恰逢是法西斯獨裁者佛朗哥時期。佛朗哥上台之前馬德里是巴黎以外的歐洲另一個前衛藝術之都,他上台後對這些自由藝術極盡摧殘,繽紛的馬德里就只剩下黑色,就像幾百年前這裏的宗教裁判所。

對宗教裁判所深有覺悟的藝術家,當然是戈雅。他的作品大多數收藏在普拉多博物館,尤其是他的“黑色繪畫時期”,在馬德里以外的美術館罕見。他讓我想到索菲亞美術館一角有一個展覽“佛朗哥時期流亡藝術家展”,其中有一本書亮着:《佛朗哥的黑色西班牙》。我想洛爾迦死去的時候,沒人看到的屍首也一樣在安達露西亞一角亮着,直到塞爾努達和戴望舒去那裏借了個火;火光照亮了戈雅的丑角與猴臉,把我們隱入死神的寬袍大袖中。在這樣的想像中,我拍攝了馬德里的黑暗,以及黑暗之外的東西。

在馬德里的第一晚,逛到十點時想在超市買瓶酒回旅館,結果被收錢的混血小姑娘告知此時已酒禁。這是我在歐洲遇到第一個酒禁的城市——世界範圍上一次遇見酒禁,是在新加坡的“小印度”區,後者可以理解,畢竟是清真的地盤。但馬德里,怎麼會,白天那麼瘋狂那麼開放的城市?

所以說馬德里從來都有兩面,比如說這是我在歐洲見到最多支持LGBT的彩虹旗的地方,讓人以為這是艾慕杜華電影裏未實現的夢境。自然大街小巷也洋溢着嘉年華的氣氛,但我真正看見馬德里的棱角,還是在博物館收藏的西班牙共和國時期的安那其雜誌、左翼海報,還有洛爾迦等超現實詩人的詩集上,以及這裏比英國那些朋克之城更有深意的塗鴉。

還有的是,從里斯本到馬德里,一路走來,看到了非常多難民的面孔,以至於在沐浴照鏡的時候,我也會問問自己和他們有什麼不同?我帶着的是難民的臉還是菩薩的臉?抑或這兩者本為一體?在這個世界遊走的時候,我們也許天然就是前者,可是我們應當竭力成為後者,那樣才不辜負伊比利亞半島這豐盛、無私的陽光。

2023-10-21 圖/文:廖偉棠 1 1 澳门日报 content_296256.html 1 馬德里的黑暗以外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