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馬路

每次看到紅燈搶過馬路的行人，竊笑地在車輛的急剎與司機的怒睥中疾步橫穿，我的心便會提起來。不僅是為這些不守秩序的違規者，還為那些無辜的駕駛者，他們的笑容裡，摻雜了三分抱歉和七分得意，彷彿比旁人快兩秒便撿了什麼大便宜。每見及此，我總想當面告訴他們：過到了，是馬路的對岸；過不到，便去了生命的彼岸。

“紅燈停綠燈走”是常識，連托兒所幼童都知道馬路如虎口，不守交通規則易生意外，但對部分成年人而言，囑其遵法守規就像要他考取狀元般困難。巴波沙大馬路長期上演人車爭路的戲碼，若遇到上下班高峰期，遠遠望去，恍惚間還能看出非洲動物大遷徙之感。穿江渡河之際，饒車輛如何鳴笛響安，行人仍舊肆無忌憚於馬路上奔騰而過，聲勢赫赫，浩浩蕩蕩，蔚為奇觀。直至見到官方公佈的數據：二○二三年首八個月澳門共檢控逾千宗行人違規，原來當中近三分之一便集中於此馬路。

這些數據不過冰山一角。眾所周知，小城交通狀況複雜，大街小巷，阡陌縱橫，儘管新聞不時有交通事故報道，部分內容怵目驚心，卻仍有人抵不住心癮（抑或恪守“執輸行頭慘過敗家”的庭訓？），只要站在路口就忍不住要違規衝燈，像一隻鬥牛場的狂怒公牛，見紅布晃動就難以自制，加上紅燈獨有的急速叮叮聲，更激發動物本性，寧願鋌而走險也務求快人半步。說來奇怪，為什麼在一個事事主張安全的時代，個人反而對切身相關的交通安全意識淡薄？明明這些籲人專心過馬路、使用行人設施的規定並非澳門獨有，正如駕駛者禮讓行人，切勿飛車、酒駕及揸大膽車等等，都是道路使用者的基本態度。

有人說，這是各地交通規則差異所致：內地與台灣屬左方來車，但港澳地區則屬右方來車，行人望錯方向邁錯步，自然便會增加意外機率。對此說法，我相當懷疑，不管來自何地、習慣先望左或先望右，橫過馬路前當然要確保路況明朗安全，“過馬路，兩邊看”難道不是一首膾炙人口的童謠嗎？

不論明知故犯或大意，因亂過馬路而遭罰並不無辜，不識法規或可收穫些許同情，但沒有常識當真應該好好交學費——罰款並非法律本意，預防、教育、警醒、阻嚇才是真正目的，但既然耳提面命的勸導效果不彰，就得配合執法來重喚被拋諸九霄雲外的記憶，剛柔並濟軟硬兼施以助長記性。早前一名旅客在遊澳期間因亂過馬路而被開罰單，後於網上委屈揚言以後不再來澳，不想底下五百多個網友留言卻出奇一致，指旅客違規在先。可見道理自在人心，無規矩不成方圓，銀彈固然重要，但保障廣大無辜的駕駛者，更重要。

蘇九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