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

如有神在，通常只有一瞬間，你必須在場親眼見過，才懂得意思。

不是每個人都必然找得到，或堅定，或福厚到能駐守在那件事之上，而且對於每個人而言，那件事到底是甚麼，十分玄秘，連本人都未必明確掌握。例如說，書畫老師隨便畫出來的白描線條，筆尖含墨一點，弧線就被召喚而出，過好一陣子我才想起，提筆的那隻手，已經活過七十年有餘。到我七十的時候，連手不抖也不能保證，遑論其他。

我女兒短短的人生路上，遇上的治療師早就超過一打有餘。每個治療師都很努力，也各有特色，但總是只有一兩個能稱得上“

如應天啟”。這與每個人受的教育可能有關，或可能根本全然無關，就是當那位治療師做着每周幾乎千篇一律的治療課，她卻仍然由衷地感到開心，在這條路上能如此的人，非常難得。這是心態調適的能力嗎？可能是，可能不。確實不覺得快樂的話，調適出來的快樂都比較像強顏歡笑。

小時候遇上這種內在有火焰的人，首先都是中學老師，而且通常是教“邊緣閒科”的老師。音樂老師、美術老師、管弦樂老師、體育老師、武術老師……甚至連英文老師，其實都在課外訓練獨誦、集誦隊伍的時候，你才有機會真正窺見他們對於某件事熱愛的熾熱火焰。而我從小就覺得，真正的教育，在於這些火焰的顯現，你見證過了，如同看過天價巨鑽在觸手可及之處，在被編制好的課文之中學而不得。然後一節興趣小組完畢，那些珍寶會再次隱匿於禾稈色的尋常規律之中，而那攜帶火焰之人，讓自己回歸千千萬萬生命中的其中一個小節點，卻已經興致勃勃地想着下一節該怎樣教。

我爸媽常說我好學，其實不然，是我總是遇上攜帶火焰之人。而我一直以為澳門，是個充滿這種星火的地方——除非大家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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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員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