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跡
在盛夏討論雨天是一件很合時宜的事,討論秋天則是不合時宜,何況是在一座秋天缺位的小城之內,秋天幾乎只是我們概念中的名詞。但我知道我對於各種季節的雨有種執念。
春雷震震,開春的第一場雨還有着一點“倒春寒”的感覺,然而“春雨貴如油”,春雨的到來是好的象徵,天地交泰而生雨,宜農事。後面的春雨潮濕,遇上春末夏初黃梅雨季,那種濕漉漉彷彿是從身體深處滲出來似的,令人不爽。深刻記得某個梅雨時節是真真切切的“霉雨”,每口呼吸都如同在濃霧中進行,牆壁、桌子等平面無一例外地附着一層水,書頁起皺,日常用品發霉,一粒粒白白的霉菌叢生。
夏天的雨頻繁,重且黏稠,偶然又熱又悶,變幻莫測,有時能降溫,有時卻變得更似“蒸籠”,令人費解。夏天是颱風高發季節,粵諺有云:打風不成三日雨,雖然不是嚴謹的科學測量方法,但這是人民生活智慧的結晶,總能應驗。
五代宋初人徐鉉《秋日雨中與蕭贊善訪殷舍人於翰林座中作》寫:“野出西垣步步遲,秋光如水雨如絲。”宋人毛滂的詞《雨中花》寫:“數點秋聲侵短夢,檐下芭蕉雨。”清人陳文述《夏日雜詩》寫:“一夜雨聲涼到夢,萬荷葉上送秋來。”郁達夫《故都的秋》不必多說,“一層秋雨一層涼”更是我對於北國秋雨的第一次認識,令人嚮往。
冬天少雨,一旦降雨便使人更冷,也更懶。人們常說北方的冷是乾冷,南方的冷是濕冷。據我的經驗,這句命題是正確的,北方——北京的冷穿衣便可抵禦,南方——澳門的冷穿衣是無法抵禦的,如同一個頗為合適的比喻:澳門的濕冷是魔法穿透攻擊。令人戰慄。冬天昏暗,春雷又起。
四季的雨是連續變化的循環,如同它的本體屬性一樣,生生不息,在我無法探知的高空雲層裡發生着神秘的流動。
甘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