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哲學家還是大傻子?
對一般人而言,活着就是為了幸福,或曰快樂。作為文明人,快樂須正義加持,如此而已。所以柏拉圖的《理想國》、亞里斯多德的《尼各馬科倫理學》分別探討正義與幸福。孔子也不反對求樂,但樂不悖義,他說:“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換言之,義而富貴,是可欲的。
除了正義、快樂,人類還會嚮往不朽,或肉身不滅,或靈魂不滅,或精神不滅,於是宗教興焉。嚮往不朽,即是為了擺脫羅素所謂“時間帝國”的束縛,這是人與動物的最根本區別,也是人作為萬物之靈的靈性所在。
錢鍾書在《論快樂》一文中,對英國哲學家穆勒,所提出的人生選擇——是做痛苦的蘇格拉底(Socrates dissatisfied)還是快樂的豬(a pig satisfied ),進行了反思:“穆勒曾把痛苦的蘇格拉底和快樂的豬比較。假使豬真知道快活,那麼豬和蘇格拉底也相去無幾了。豬是否能快樂得像人,我們不知道;但是人會容易滿足得像豬,我們是常看見的。”
錢鍾書明確反對亞里斯多德將快樂分成肉體和精神兩種,在他看來,快樂都是精神性的,肉體上的物質刺激只是快樂的原因,如果精神不痛快,肉體感覺就會遲鈍。他又以一貫擅長的得益於老子、黑格爾的辯證思維指出,把忍受變為享受固然是精神對於物質的最大勝利,但一貫抱這種態度的人,可能是“大哲學家”,也有可能是個“大傻子”,這種矛盾性,“是人生對於人生觀開的玩笑”。
人的一生就是一個故事。蔣捷的《虞美人 · 聽雨》一詞,以聽雨為喻,揭示了由年少風流到中年奔波再到老年禪悟的人生脈絡和深層結構。古希臘神話中,著名的“斯芬克斯之謎”,說到底是人的故事,也揭示了人生的結構。“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這是人生的開悟。
龔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