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中見雅說金庸
金庸小說的“雅俗融合”實際上體現在雅俗兩種文化的融合,以及俗中見雅的寫作風格這兩個層面上。所謂雅俗文化的融合,實際上是一種文化趣味的融合,即文人情趣與市民趣味的融合——在這一點上,金庸算得上是個高手。即便是“鳥生魚湯”之類令人暴笑的噱頭,在它的背後,甚至是每一個噱頭的背後,也暗含着一個足以造成這種“暴笑”效應——即造成這種“雅俗衝突”的不無文人情趣的語彙。
俗中見雅的寫作風格更是俯拾皆是,較為典型是《神鵰俠侶》中李莫愁在採鬥蓮越女口唱《蝶戀花》的場景。風景如畫的嘉興南湖上,五個少女蕩舟採蓮,歌聲輕柔婉轉,“格格嬌笑”:這是一幅頗具“煽情”效應的,使閱讀者陶醉於其中的群女戲水圖,不可謂不“俗”,然而尋常的女子歡悅在“風月無情人暗換,舊遊如夢空腸斷”的詞句中,並不知箇中愁滋味,以至引出了道姑“小妮子只是瞎唱,渾不解詞中相思之苦、惆悵之意”——詩詞的意味與小女子的戲水忘情形成的反襯,實際上正是俗中見雅的工筆所在。
有關金庸小說中的“雅與俗”,歷來在定位方面頗多分歧。應該指出的是,金庸小說作為武俠小說,毫無疑問地應該劃入“通俗文學”的範疇當中。從金庸小說的生產過程和媒介傳播方式上,也可以說明這一點。況且指稱金庸的小說是“俗文學”,無論是金庸本人還是那些為之意醉神迷的閱讀者也還都不至於太不高興。然而作為“俗文學”的金庸小說,確實又在雅俗融合方面作出了有創見的嘗試,也是比較成功的——讀者沒有因為他的“雅”而感覺到生硬晦澀、窮掉書袋,也沒有因為他的“俗”而感到趣味低級,格調下賤。
無論嚴家炎評價金庸在文學史上的實際地位“應該介乎大仲馬與雨果之間”是否恰當,金庸小說的確為雅俗文化在紙質媒體上的融合,提供了一個良好範本。
龔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