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河 天上的歌

七月七日，我的新書《追憶與思念之歌》首發後第二天，我給陪着太太阿賢到廣西巴馬與惡疾抗爭的偉德信息：“如果你們不會在最近回來，我把書寄去。”偉德隨即回應：“估計不會這麼快，如果治療順利，也要到年底。”接着，他把在巴馬的詳細地址給我。怎麼能想到呢？七月九日上午十時，正當我以平常心打開偉德的來信時，卻看到有如晴天霹靂的噩耗：“今晨六時，太太回天家了……安息了。”嗚呼！

二○二二年十月，偉德與阿賢第一次到巴馬，二十二天後，他倆對着巴馬的盤陽河唱起了趙季平作曲、呂國秀填詞、姚貝娜首唱的哀傷卻懷揣希望的《生命的河》：“生命的河，喜樂的河，緩緩地流進我的心窩……”我看罷視頻，不無感慨地寫了〈生命的河〉一文，於同年十一月三十日刊載於本版。偉德讀後即對我說：“第一眼看到盤陽河時，《生命的河》就不斷在我心頭湧動，我已好幾年沒唱這首歌了，看着時而平靜、時而奔騰的河水，旋律就自然而然地湧現出來，我倆（指偉德與阿賢）時哼時唱……心情十分舒暢。”

精神的樂觀與頑強，使阿賢避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危難。我先後收到的多是令人感到寬慰的話語。就在發來他倆唱《生命的河》的那天，偉德說：“這幾天太太身體有好轉跡象，所以昨天她也開口唱歌。”今年三月，偉德又說：“來到這邊，太太每天都能到外邊走走。”“太太腳水腫好了七八成，真是驚喜！”……然而，上天為甚麼總對那些永遠對未來充滿美好期待的人以猝不及防的猛然一擊？我相信，在阿賢辭世前兩天，偉德也沒能預想到即將到來的慘然的死亡！

七月十二日，偉德的高中舊同學子建給我發來他寫的一幅字：“憶往昔德賢歲月甜”。那是子建對偉德阿賢婚前婚後相濡以沫的認知。生與死自然是兩個不同概念，但生與死之間，卻有一根線在拴結着。“歲月甜”雖是“往昔”的，但既已成為綿邈深情的回憶，它就會變得長久甚而至永恆。這就是只在這個撲朔迷離、捉摸不定的人世間只活了五十二年的阿賢的生存價值、生存意義。

我曾經很擔心偉德倏然失去太太之後會蒼茫無措。但七月十三日當看到偉德在朋友圈裡重發我寫的〈生命的河〉時，我便知道他已經摒棄了徬徨和軟弱，並勇敢地繼續自己的生命，還有阿賢的生命。

這幾天，我愧疚於為甚麼沒有在七月六日下午一收到新書時，便給偉德與阿賢寄去，讓阿賢在永遠閉上善良的眼睛前，看到書中的〈生命的河〉呢？如今，偉德、阿賢同唱的《生命的河》又在我耳畔迴響：頭上的烏雲，心中的憂傷，全都灑落，我要唱一首歌，一首天上的歌……

生命的河！天上的歌！

羅維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