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他

持續放晴了三天，好不容易才曬乾的鞋子，剛穿上又遇到了暴雨，鞋子再次濕透。是甚麼讓人重蹈覆轍？是下雨的天，還是執意要穿上同一雙鞋的我？學不乖的小孩，走過路邊低窪處時總要用力踏向積水，彷彿有着心癮般，無法阻止。要不要去怪責那些不能自控的人呢？印象中那個總伸手要錢的他，當時也失了理智，每次現身都是一筆新的債，嘴裡卻只有舊的藉口。

多年前在台北街頭，好友的父親點起了煙，問我有否賭博的習慣。我搖頭，他也跟着搖頭，我說沒有，他說我有，只是賭的不是錢。會在我面前肆無忌憚地抽煙的人不多，以至我後來每次嗅到煙味，都有可能會回想起那段對話。物質上有所缺乏的人賭的是錢，而精神上有所缺乏的人賭的是命。

戲院裡不應該有人抽煙，可我還是嗅到了煙味，雖然並不合理，但就跟有血緣的親戚要脅說要殺你滅口一樣，除了把一切都當成誤會，似乎就沒有其他更好的解釋。用力拍打着我家鐵門的他賭的是錢，而作為願意借錢給他的兄長，我的父親賭的是命。正如電影《消失的她》裡男主何非最初賭的是錢，而他的妻子後來賭的卻是命，賭命的人押上了自己人生的全部，要是輸了，賠掉的賭本即使想借也借不回來。

明明是筆無法還清的債，卻總是有人會去選擇原諒，或是逼迫自己不再怨懟。分不清是誰把誰當成了賭注，最後又是誰失去了誰，反正滿嘴謊言的人在借到錢後就再也沒了蹤影。就算後來再次現身，也不是原本的那個他了。原本的他消失了，如今的他不再相信憑雙手所開創的未來，不斷抱怨命運不公，背棄了各種情義，又親手滅了自己的曙光，而苦海中，被欺騙的人偏偏仍不捨地注視着那片星空。

林 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