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亞仙的失落
朋友邀約看川劇《李亞仙》,可如今無法消受川劇特大的鑼鼓聲,聽她看罷興奮描述劇情的時代新創,又有點後悔不入劇場。
李亞仙故事自唐代說話人的“一枝花”以來流傳久遠,裝載在唐傳奇小說、宋話本、元明雜劇、明清傳奇以至現代歷史小說及地方戲劇中,生命力強大,主題因應藝術載體特點而有變化,是中國古典戲曲的經典作品。沒想到時至今日,它還在變。
唐代,白居易的弟弟白行簡和朋友聽了說話人講“一枝花”的故事,深受感動,元稹寫詩《李娃行》,白則寫成唐代傳奇小說《李娃傳》。李娃就是李小姐,沒有名字。滎陽生是滎陽公的兒子,也沒有名字。故事寫長安妓女李娃嫁入豪門,這在門第觀念濃厚的唐代社會,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既非現實可容,則白行簡的寫作動機和作品主題為何?有說是聽完故事受到感動,有說是表現他的社會理想,有說是反映門第觀念,當然頌揚李娃節行也是可信的。但讀者也可按自己的分析找出作品寫作意義。《李娃傳》如其他同代傳奇,敘事欠周密結構,但篇中“門”的空間意象頻繁出現,具情節觀念的揭示意義。“門”的符號建構了作品的社會思想主題,是作品自己在說話。
宋代民間藝人用無名氏話本《李亞仙不負鄭元和》講李娃故事,《醉翁談錄》列入“不負心類”。不負心是宋代作/講者與讀/聽者閱讀李娃的心理實現,將此詮釋角度作為標題與歸類根據,成為作品外加的主題意義。李、鄭二人從此有了各自的名字。李亞仙的節行與不負心之間,是唐宋兩代作/讀者的藝術距離。明顯傳奇中的李娃德行層次較高,反映了宋代民間雖傳述前代故事,但由於社會文化的差異,對傳奇中表現門第觀念的關心減弱了。李亞仙以不負心而終成汧國夫人,使結局帶上一點善報的味道。
唐宋的李娃故事,以敘事體的記述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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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淑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