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前波讓後波

市署擴路砍樹之際，把兩棵仍健康的假蘋婆遷植，並將衰老患病的樹木移除。種植一株樹木，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需要經過漫長的歲月。《管子 · 權修》：“一年之計，莫如樹穀；十年之計，莫如樹木；終身之計，莫如樹人。一樹一穫者，穀也；一樹十穫者，木也；一樹百穫者，人也。”如果只是計其壽之長短，則樹又豈是十年、百年？要是不加斫伐或山火之災，動輒千年而老當益壯。我國諺語有云：“老如松柏”，其實比松柏更老的樹木多得很，我只是見過，但無以名狀。

老樹表過，且說病樹。唐劉禹錫《酬樂天揚州初逢席上見贈》，詩云：

巴山楚水淒涼地，二十三年棄置身。

懷舊空吟聞笛賦，到鄉翻似爛柯人。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今日聽君歌一曲，暫憑杯酒長精神。

全詩最精妙之句是“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清趙執信說：“詩人貴知學，尤貴知道。‘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有道之言也。”樹木猶如人，有生老病死。儘管死亡，然而仍有後繼者。所謂“一雞死，一雞鳴”。作者持樂觀態度，縱使任何東西，包括人在內的消滅和死亡，這個地球仍然在運行。

白居易在揚州與劉禹錫相逢，讀過這首詩也有酬答，題曰《樂天見示傷微之、敦詩、晦叔三君子，皆有深分，因成是詩以寄》詩云：

吟君嘆逝雙絕句，使我傷懷奏短歌。

世上空驚故人少，集中唯覺祭文多。

芳林新葉催陳葉，流水前波讓後波。

萬古到今同此恨，聞琴淚盡欲如何！

詩中之微之，是元稹，敦詩乃崔群，晦叔即崔玄亮。至於“祭文”乃劉禹錫祭元稹、崔群、崔玄亮文。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