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音何辜
錢鍾書在短篇小說《貓》裏,假叙事者之口,如此評論其塑造的女主人公愛默,即李太太:
“愛默在美國人辦的時髦女學畢業,本來是毛得撩人、刺人的毛丫頭,經過 ‘二毛子’的訓練,她不但不服從丈夫,並且丈夫一個人來侍候她還嫌不夠。……做李太太這一類女人的丈夫,是第三百六十一行終身事業,專門職務,比做大夫還要忙,比做挑夫還要累,不容許有旁的興趣和人生目標。”
錢鍾書替愛默的丈夫李建侯感慨說,“他娶了西洋化的老婆,比西洋老婆更難應付”。的確,胡小姐、愛默之流,皆是西洋化的女子,也是現代新女性中比較負面的一類。楊絳讓胡小姐姓“胡”,應是春秋筆法,頗有深意。胡者,胡人也,五胡亂華也。在“二毛子”的訓練下學會不服從丈夫,不就是“胡人”的觀念破壞了中華道統?小可以喻大,對一些道學先生來說,西風東漸以來中國社會在制度及價值觀層面出現的種種變化,不正是新一輪“五胡亂華”造成的“禮崩樂壞”?
余光中先生在最新學術力作《新儒林外史——
悅讀錢鍾書的文學創作》中評論《貓》這部小說裏的男女主人公說:“文化界的名流在美麗的女主人誘召之下,高談闊論,舌粲蓮花,也是在杯箸之間。主人李建侯是民初的遺少,有閑有錢。女主人愛默是北京有名的美人,李府的邀宴總是北京名流嚮往的盛會。據說這一對隱射的是梁思成與林徽音;女主人顯然對得上,男主人可謬以千里。”
看來,余先生對愛默的原型是林徽音的傳聞,既有耳聞,也表認同。從錢鍾書的描寫來看,愛默與林徽音確有相似處,如漂亮,皮膚黑,追求者衆,喜歡沙龍雅會。由於楊絳筆下的胡小姐類乎愛默,不免讓人猜疑,錢氏夫婦都不喜歡林徽音這位傾倒半個民國士林的絕代名媛。皦皦者易污,林徽音何辜?
龔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