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千文獻列聯合國世界記憶

——記觀本法師及其功德林

今年五月廿四日傍晚，央視新聞報道傳來喜訊，《澳門功德林寺檔案文獻（一六四五——一九八○）》成功入選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記憶（國際）名錄》，令澳門這座寧靜的小廟進入國際社會視野，為小城新增一項世界級的文化名片。澳門無量壽功德林寺院位於三巴仔街，低調地深藏在百姓家，由愛國維新人士觀本法師與一眾佛學大師、社會賢達於一九二四年正式立案創辦。此番入選《名錄》的這批文獻遺產涵蓋面廣，有佛教古籍、高僧手稿、名人書信、字畫、老照片、貝葉經等珍貴文獻共六千多件。

觀本法師創功德林

這些文獻，主要是清初至二十世紀中葉，也含有少量明末典籍。寺院中藏經閣的文獻彌足珍貴，見證澳門作為推動嶺南地區首家女子佛教學院的誕生和發展，還有諸多歷史名人的參與和推動文明進步的歷程，具有世界意義。負責挖掘和整理這批史料的是澳門文獻信息學會，以及澳門城市大學的澳門世界記憶學術中心聯合提交項目，由國家檔案局組織申報，內涵甚豐。

負責申報項目的澳門文獻信息學會理事長楊開荊，向筆者細說功德林文獻遺產背後的故事，以及入選《名錄》的種種原因。她說，澳門功德林寺院的主要創辦人觀本法師（一八六八～一九四五年），俗姓張，名陽聲，又名壽波，號玉濤，法名觀本，法號明一，另有法名妙導。他出生於香山縣南屏鄉，祖籍廣東韶關。光緒二十（一八九四）年來到澳門，創設了學舍、圖書館等，與維新人士成立戒鴉片煙會、戒婦女纏足會、閱書報社等組織，積極展開各種救國救民的活動。

經歷種種變遷，他於一九一四年皈依天寧寺著名的冶開和尚門下，專修淨土法門，改法名為“觀本”。一九二四年，“觀本”捐出自己的房屋，創辦無量壽功德林寺院，得到姻親簡照南（南洋兄弟煙草公司創辦人）家族、何東夫人、普陀山法雨寺印光法師、中國佛教總會創始者冶開和尚，還有朝林和尚等著名高僧、社會賢達的參與和支持。功德林的文獻遺產中，保留這些名人的信函手稿，彌足珍貴。

虛雲和尚十大弟子

“觀本”法師有許多同道中人，他與梁啟超同是康有為門下弟子。一八九五年，與梁啟超等廣東舉人一起聯署光緒皇帝反對出賣國土的《馬關條約》，一八九八年戊戌變法失敗後，他與康梁等逃往日本，關係密切。功德林保存有梁啟超寫給“觀本”（張玉濤，稱之玉兄）的親筆函件，大都是他們在日本辦學時期的通信，信函中談及的人物如馬先生，應為著名的近代中國教育家馬相伯、維新人士湯覺頓，以及日本的同文學校等，蘊含著豐富的歷史往事。

普陀山法雨寺印光法師（一八六二～一九四○年），即著名的中國淨土宗第十三代祖師，曾參與修訂《澳門無量壽功德林規章》，並就其中的條文提出了指導性的修改意見，留下了親筆信函，以及對《規章》的校正筆記。

“觀本”是近代禪宗泰斗虛雲老和尚的十大弟子之一，曾經隨侍虛雲老和尚經由香港、廣州到了曹溪南華寺，而虛雲法師被視為近代“一身繫五宗法脈”（曹洞、臨濟、雲門、法眼、溈仰）之禪宗大德，他曾經在功德林講課、說法開示歸戒，所以保留了虛雲的手稿和書籍。

近代女性掃盲先河

何東夫人何張蓮覺居士（一八七五～一九三七年）等對廟宇的興建貢獻良多，除捐款外，更利用功德林作為推動女子佛學、女子義學的基地，從功德林的老照片中，記錄了她組織佛學講座的善舉。功德林成立不久，她也在香港創辦寶覺書院。二戰期間，大批僧人來澳，著名的佛教大師竺摩法師（一九一三～二○○二年）從香港來到澳門功德林隱修五年，在佛學院的講座吸引了來自內地及港澳的大量聽眾。著名的中國嶺南畫派創辦人高劍父也常到功德林與竺摩法師交流佛學及書畫文化，因而留下不少字畫和墨寶、佛學著作等。

清末時期，澳門有識之士已關注女性地位，“觀本”初到澳門時已設立戒婦女纏足會，容許女子就讀。在功德林寺院開辦女子佛教學院，以及興辦女子義學，接待女眾食宿，提供教育機會。

功德林寺院的成立經歷長時間的籌組，訂立多項章程，其中《功德林虔修行善會》的章程說明：“專為了贊助女界虔心修行研究學理培養德性念佛守貞暨教導失學之人救濟苦難力行善事為宗旨”；又在《組織功德林尼姑堂立案章程》中：“第一條本功德林專為出家尼眾念佛修行以慈悲度世為宗旨”。

楊開荊說，這座女子佛教學院是具有開拓性的舉措，不久也影響到何夫人在香港創辦寶覺義學，而“觀本”法師也於一九四五年在廣州創辦“陶輪學社”女子佛學院。可見創辦人的國際視野，為不少女性提供學習和踏足社會的機會。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宣傳世界記憶的海報中，特別指出功德林文獻與女性地位有關，世界意義得到國際共識。

載體多樣遠溯晚明

文獻信息學會早於二○一二年起研究藏經閣資料，得到寺院住持釋戒晟法師的指導及寺中比丘尼的幫忙，還組織學生及專業圖書館人員對寺院文獻進行全面整理，分類及編目，包裝和排架。寺中所藏大部分為清初至民初之古籍，也有少許崇禎年明晚的版本，如明末高僧淨土宗第八任祖師蓮池大師（一五三五～一六一六年）晚年的隨筆文集《竹窗二筆》及《竹窗三筆》。文獻的載體形式豐富多樣，如紙本、縑帛、金石、木刻、貝葉經等，還有學員上課的筆記、法師講課資料、官方檔案、名人親筆函。除此之外，功德林還有大量名人字畫、牌匾、楹聯等珍貴文獻。這些文獻對了解當時社會背景人類文明進程，均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於一九九二年發起世界記憶項目，關注文獻遺產和史料等並設申報《名錄》的機制，共分三個級別，包括國家、地區、國際級。澳門功德林文獻分別入選亞太區和國際級名錄。功德林作為一座女子佛教學院，經歷清末民初的變遷、二戰的艱辛，聚集不少有識之士、著名佛教大師、文化名人，他們於此進行過交流、學習、研究佛學，保存豐富的文獻。在傳播佛教文化的同時，更進行思想交流，積澱文化，對中國近現代推動女眾佛學教育，提升女性的社會地位方面具有深遠的影響。

文、圖：子 凡

（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