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舟共濟

有人說，澳門猶如一隻舢舨，在汪洋大海中漂流數百年，終於安全到達了彼岸，成為了中國的一個特別行政區。以這樣比喻來描述一個靠海上貿易起家的港口城市，十分生動，也十分貼切。

的確，澳門是一個小規模的城市。歷史上，土地方圓數里，人口一直在幾千人到幾萬人之間浮動。在這麼一個彈丸之地，人們只有拋棄成見，打破隔閡，互讓互諒，抱團取暖，才能生存發展。任何重大的內部社會衝突，就可能令舢舨翻船，同歸於盡。

說來簡單，那時澳門雖地小人寡，但居民來自天南海北，鄉音不同，風俗各異，大家雖然抱着“但得安居便死心”的移民心態來澳門求生，但有人的地方必然有矛盾，又是怎樣化解糾紛、形成共識、避免衝突的呢？

首先，是華洋共處分治，葡人雙重效忠，緩解了政治上的緊張。事實上，澳門歷史充滿了愛國主義和民族主義的色彩，但是，這並沒有妨礙同住一個屋檐下的人各自愛國，共同生活，而葡萄牙人也在鴉片戰爭前接受中國歷朝歷代對澳門的管治權，臣服朝廷官員。古代詩文中，有人慨嘆“蓮花出水地形奇，為問何年借島夷？”（汪後來）“可憐臥榻旁餘地，酣睡他人四百年”（陳徵文），可也有人讚美澳門“一角天開航海徑，果然無外是中華”（廖赤麟），以及居澳葡人“自言慕義來中夏，天朝雨露真無私。世世沐浴聖人化，堅守臣節誓不移”。

其次，在經濟貿易上，共擔風險，共享利潤，建立了一個經濟共同體。越來越多的史料顯示，早年葡萄牙貿易船隊的資本來源，有相當一部分是徽商、浙商、閩商的，甚至教會也搭貨上船，形成一個關係密切的利益共同體。

第三，在社會文化上，互相尊重，相安無事，構建了一個和諧社會。明朝對澳門基本上以軍事佈防為主，清朝開始加強了對澳門的行政管理，制定了多條“治澳”、“制夷”方略，並向澳門派駐官員。但同時，允許葡萄牙人成立議事會，按照自己的法律和風俗來自我管理，非重大刑事案件或中葡居民糾紛，不必找中國官府處理。澳葡當局也設立專責中國關係和澳門華人事務之官員，並且在一九○九年頒佈《華人風俗法典》，衝破天主教義，從法律上承認澳門華人婚姻繼承的習慣。

吳志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