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感的聖誕歌

去年十二月十一日，日本電影配樂大師坂本龍一，開始了他可能是個人音樂生涯中最後的音樂會。形式是以預錄的方式線上播放，因他的癌症已到了第四期，身體狀況已不允許他表演完一場正規音樂會。

我沒有觀看完整場音樂會，但是看了一些片段，特別是那首代表他出道即巔峰的曲子《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後來已被無數音樂家用各種方式演繹，但是看到原創者在七十歲時的鋼琴獨奏，那種閱盡風帆後雲淡風清的傷感，仍令人動容。

這首他為大島渚導演的同名電影創作於一九八三年的OST，也是他首次為電影配樂。據說與電影的情節發展配合得天衣無縫，有評價說電影和配樂都是偉大的，展現了禁忌與愛慾、殺戮與和平、和解與對抗、生存與死亡這些生命中的矛盾，又將人性中的美好細膩以脆弱又殘忍的方式表現出來。

雖然沒看過電影，但這首曲子是如此風靡，以至於我聽過的版本也相當多，不過感觸最深的還是他最近線上演奏的這次。相比之前無數次的演奏，這次他把前奏放緩，雖然只是幾個簡單音符的重複，但是我感覺這當中有很多留戀，留戀音樂、留戀電影、留戀這人世間，於是就顯得中段愈發急促，後段起伏更強烈，似乎象徵了生命的精彩和短暫的博弈，直至戛然而止，感覺這不是生命的認輸，而是另一場暴風雨的開始。

這不禁讓人想到他在去年六月寫下的文字：“我已經七十歲了，還能再見到幾次月圓？但即使有這樣的想法，既然我還活着，我祈禱自己能夠繼續製作音樂直到生命最後時刻，正如我鍾愛的巴哈與德布西。”

相對於聖誕節滿大街歡樂的音樂，這首曲子確實顯得格外傷感，但絕不突兀。畢竟，相對於歡樂，傷感更容易令人思考生命的意義。

大師的生命或會告一段落，但他創作的音樂永遠響徹雲霄。

楊 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