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存的溫度

北京的暖氣來了，意味着整座城市已正式進入冬天，一年的額度所剩無幾了。在萬物都需要“冬藏”，萬籟俱靜的氛圍裡，我會不自覺地聽起古典樂。當旋律響起，我會想到澳門的路氹城。相信這點，每位澳門人都心照不宣，賭場度假村終年放着悅耳的古典曲目。

我對古典樂沒有深入的研究，因此不管是聽交響曲還是協奏曲，都能使我憶起舊日往事，釋放久存心底的溫度。唸小學的時候，有好幾年的日子，我都沒有與母親住在一起，我們分居兩地，幾乎兩個月才能見面一次。八九歲的我，常數着日子盼望着相聚，既期待見到母親，亦暗自興奮，因為我知道，她總能為我帶來新的世界。猶記有次母親神秘兮兮，說要帶我看《龍騰》，一場特別的科技表演。《龍騰》在新濠天地的圓頂形天幕劇場上演，觀眾只要置身其間，三百六十度都可看見巨大的熒幕，感受奇幻的燈光、音效。

那是觸屏手機未盛行的年代，如此絢麗的場面讓我心靈大受震撼，拉着母親連看了兩場，她亦樂在其中。之後，我們離開了劇場，踩着酒店亮堂的大理石磁磚，走到外面的金光大道。沿途那些繁華至極、後現代式的建築，都讓我跳脫出日常的生活，構成一個只有我與母親存在的遊樂場。

大學以後，我修了不少課程，亦由此發覺，高等教育的意義之一，無非是讓學生對習以為常的事物，抱有另一種審視的目光。但有時我會想，聰明的腦袋，並不比孩童的“淺薄”有智慧。

孩童不懂批判為何物，世上所有宏大的議題、獨特的學術見解，都遠不及愛重要。像當時走在母親身旁的我，無論我是處在路氹城，或是窮鄉僻壤，我都認為那是幸福。

尚記得返程的夜晚，睏倦的我，頭靠在母親的身上，車窗吹進來的風，也生怕驚擾了這珍貴的時分，顯得分外柔和。人享受生命的理由，可以是很簡單的。

司徒子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