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品的生命

早前在祐漢的一家回收店與店主進行一場訪談時，讓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並不是那些物品背後有宏大或感人的故事，也不是它們符合某種“古物收藏”的標準價值；而是店主能在平凡微小的鎚子、飯壺、鉗子、燈泡裡，講出一段物的故事、人的故事、時代生活的故事。別人丟棄的物品來到他的世界後，因被他看見而被妥善收藏、研究用途或修理改造，彷彿經歷着一趟生命旅程。店主對待這些物品的態度，是一種關於看見與了解的生活意識。

回到家後環顧自己的物品，試着回想每一件物品的來歷。長條貓抱枕、一直在床頭的某本書、殘舊的小啞鈴……它們都因為某種原因、帶着某些使命、為了完成某些事而來到此處，與我產生或深或淺的關係。

小時候，我和妹妹會為家裡的玩偶賦予名字與性格。為它們編創的小鎮居民日常，也是我倆的日常。小學六年級時，一隻我很鍾愛的小豬玩偶“咕咕”在旅行時遺失了。哭了很久後，我在一次自由命題的作文課裡，以它為名寫了一篇哀悼文。對身邊事物充滿想像和敏感的年歲裡，對於“模擬生命體”的物品，我看見了生命。如何對待物品，也反映了在不同階段中，我感受生活的敏感度與觀看生活的視野。

當物品與人之間誕生連結時，每一件物品，都是一段關係的符號和意義：想起它為甚麼在這裡時，也許會想起某家小店，某個人；想起使用它的經驗時，也許會想起為了完成某件事而付出的努力；看見它身上的破損褪色時，也許會想起與它共同經歷的漫長時光，以及心裡那些對應的傷疤。

一物一世界。有時候，是我一度刻意遺忘，在我的生活裡有那麼多豐富的世界，以及無論如何都已在我生命留下深刻的記憶。

波 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