醍醐灌頂說“曾”字
坊間有言:“先生最怕問字。”先生尚如此,何況我並不是先生,日前與先生偶遇,共“摸杯底”。那位先生的確是先生,他教書三十餘年,從醫五十餘年。教書固然是先生,而行醫更可稱之為先生,他不但醫人之疾病,更能糾正文章用字的訛誤,我稱他是“醫字先生”。
在餐桌前坐下,黃湯未落肚,餚饌未沾唇,他拿起筆來,寫在餐桌的墊紙上:“余每覽越人入隙之診,望齊侯之色,未嘗不慨然嘆其才秀也。怪當今居世之士,曾不留神醫藥,精究方術……。”他說,這是漢張機所撰的《傷寒論》之句。張機乃東漢名醫張仲景,學醫於張伯祖,建安年間任長沙太守,當時傷寒大行,死者無數,他博取衆方,著《傷寒論》十卷及《金匱玉函要略》三卷,為後世醫家所宗。
我並非醫生,又不是先生,而那位“老友先生”竟要我讀出《
傷寒論 · 序》中的“曾不留神醫藥,精究方術……”。我把“曾”字讀作“層”音。他糾正我,謂“曾”應讀“爭”音,如姓氏“曾子”之音。在這篇文字中,“曾不留神醫藥,精究方術”的“曾”解作“竟然”。他說的非常正確,倘若細讀《傷寒論 · 序》則知“曾”並不是“曾經”,而是“竟然”。怪當今居世之老貓如我者,“曾”燒鬚至此,慚愧、慚愧!
《詩 · 衛風 · 河廣》:“誰謂河廣?曾不容刀。”刀,即舠,是小舟。詩意謂:“誰說黃河寬廣?竟然容納不了一條小舟。”那“曾不容刀”的“曾”字正如《傷寒論 · 序》之“曾不留神醫藥,精究方術”。那“曾”讀作“爭”,是副詞。
給我醍醐灌頂者,何許人?他就是本澳同善堂的前任大國手譚任傑,他同時是多家中學的教師,亦詞人也。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