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焉?怪焉?鬼焉?
上回說到張岱的船夜經金山寺,跑到人家的大殿裡唱了一宿的韓世忠退金兵,全寺僧人都圍着看,都“不敢”問。至曙光初現,他回到船上駛走,所有的僧人都到江邊,久久目送。他心中得意,想僧人們一定納悶:“不知是人,是怪,是鬼。”
對於鬼怪神佛,張岱有時會故弄玄虛。他曾說祖母的父親朱賡個性古怪,總相信自己是南宋文人、政治家張無垢的附身。並用了好幾個奇聞軼事來佐證。說透過降乩,朱賡與張無垢常談宿世因緣,對方還告之某寺廟倖存有佛經殘卷一部,結果真的在該寺的樑上發現一部佛經,依字體看寫於宋代,後二卷付之闕如,而朱賡把殘缺部分補全,“如出一手”。
還有一次,張岱與南華老人及陳洪綬於西湖遊舫上飲酒,老人說他要早些回去,但張岱他們酒興正濃,把老人送走後,又租一艘小船,回西湖賞月飲酒,有朋友在岸上叫他們,說送了蜜橘來,兩人吃個痛快,陳洪綬睡意漸濃,鼾聲大作,這時岸上有小僮問可否載女主人前往一橋,張岱欣然同意,女子上船後輕紈淡弱,婉約可人,陳洪綬也醒來,看到女子很是歡喜,又一起喝酒,深夜三更,船至一橋,女子把酒一飲而盡上了岸。張岱和陳洪綬問她家住何處,女子“笑而不答”,陳洪綬追上去,“見其過岳王墳,不能追也”。
好好的一次搭順風船,倒要弄出些古怪鬼味來,想必當時二人都已醉得七八分,一來追不上,二來人家看你兩個斯文酒鬼,在船上不敢不共飲,既下船上了岸還不得跑得飛快?如此說當然不夠浪漫異怪,張岱在金山寺演的那齣好戲那般詭異效果,自然是要大打折扣了。
(前朝夢憶 · 三)
谷 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