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故友

老朋友的“老”字，意為高齡，也表示交往年代之久長。眾多老朋友均已耄耋之年，近來常有“老友記”離世，內心時常哀痛。痛定思考，不應駐足悲傷，應記錄下逝者有意義之往事，曉之晚輩。已經記敘了楊福家和薛范。今天追憶兩個月前仙逝的上海外國語大學的王德孝教授和徐正虎教授。

一九五六年我到上海外國語學院上班，結識了俄語語法專家王德孝，文化大革命期間我倆交往更密切，他常到我家聊天。他的特點是記憶力超強，簡直有點“特異”，假如有人請教他語法疑難，他講解清楚後，還會隨口補充一句：“這個問題你可以查考蘇聯科學院《俄語語法》第幾卷第幾頁……”平時有人想要知道市面上某些物品的價格，只要向王德孝打聽，他對答如流，因為他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文革期間工宣隊整治他，每天“審問”他同樣的幾件事。工宣隊內部透露，等他的“供詞”情節有出入時，可以給他定個不老實的罪名。王德孝記憶特好，每天的“供詞”千篇一律，一字不改，工宣隊對他毫無辦法，不了了之。

王德孝還是一個好廚師。文革大串聯期間我和王德孝、葉靈春等七位俄語系同事騎自行車從上海到杭州，葉靈春的父母住在錢塘江邊，我們買了活魚到葉家，由王德孝烹調，他的廚藝了得。後來他的兒子王征成了著名廚師，鄧小平視察江南，上面特地調動王征為小平同志掌勺。

約三十年前王德孝曾經在大廚公子陪同下蒞臨澳門，住在我家，大廚王征還到彭慕治家烹調了幾道菜餚。前幾年我每次回上海，王德孝都會召集外語學院的老同事與我相聚，還曾邀請我到九三學社介紹澳門。

另一位讓我時時思念的是徐正虎教授，上海外語電化教學館的業務尖子，業餘也是廚房高手。他曾有機會到倫敦深造英語，由英國文化協會安排他在一個英國中產階級家庭裡同吃同住。英國人飲食簡單得難以想像，經常是水煮椰菜或水煮整塊牛羊肉，在餐桌上加點鹽和黃油……有一天徐正虎向房東建議，由他煮中國菜請房東品嘗。徐正虎善於烹調淮揚菜，他爆炒了幾樣自己的拿手菜，房東一家吃得津津有味，讚不絕口。吃完以後徐正虎按平時習慣，要把剩菜倒掉，因為英國人認為吃剩菜有害健康。想不到房東太太即刻阻止，說如此美味佳餚不可倒掉，留着明天再吃。後來每逢休息日都是徐正虎掌勺，宣揚了中國飲食文化。我與徐正虎是業務合作及生活中的好友。三年前我回上海，徐正虎讓兒子駕車，陪同我參觀了松江上海外國語大學的新校園。

兩位好朋友專業能力超強，生活能力更是一流，紀念好友，學習發揚他們工作和生活的積極精神。

殷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