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得不朽 然後死去
上世紀六十年代法國新浪潮領軍人物高達日前離世,終年九十一歲。畢生以電影寫論文的他,在生命並非無可挽救的情況下選擇以安樂死的方式結束其傳奇的一生,細想之下也很“高達”。
家人稱高達無大病痛,只是精疲力竭,受夠了,於是選擇有尊嚴地離去。精疲力竭,恰如他一九六○年一鳴驚人的電影片名《斷了氣》(Breathless),他本人的一生,也像極了電影中的男主角Michel,桀驁不馴,打破法(常)規,在象徵權威的警察追捕下仍不慌不亂,自信得無可救藥。曾經的戰友,另一名新浪潮傳奇導演杜魯福,如同電影中的Patricia,“背叛”了他,和他走上截然不同的電影之路。雖然在人生的不同階段,拍攝過不同題材和風格的電影,與資本主義和荷里活商業電影抗衡了大半生的高達,似乎將自己的一生,濃縮在這部九十分鐘的長片處女作中。
這些年來,高達依然身體力行地反抗現有體制,展現他的批判性思考(創作出一篇篇影像論文),以及對荷里活的蔑視(拒絕領取奧斯卡終身成就獎)。但在這個爆谷電影泛濫、藝術電影市場逐漸萎縮的年代,年邁的高達也顯得有心無力。於是,在人生的最後關頭,他又換上了當年楊波 · 貝蒙的戲服,以永遠年輕張狂的內心,演活片中那不羈的逃犯Michel。相同的戲碼,跨越六十年,他的選擇始終如一,對於世界,對於人生,他只覺得“精疲力竭”,不想再逃。賴活,不如好死,他寧願在死神面前,自信地擺出一張專屬於天才的鬼臉。
高達以他的電影論文,在電影史上刻下了濃重的印記,啟發了半世紀以來的電影作者。正如《斷了氣》中的受訪作家所言,他的最大追求,就是“變得不朽,然後死去”。
高達,做到了。
古 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