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克莊詠梅卻倒霉

梅，因為它是花，而且香。用今日流行語言：“核酸測試”，必然呈陰性，所以女性的名字喜用“梅”字。不過“核酸測試”雖呈陰，但往往會復陽。梅也不例外，宋黃庭堅稱“他”曰“梅兄”。且讀黃的《王充道送水仙花五十枚欣然會心為之作詠》：“含香體素欲傾城，山礬是弟梅是兄。”不只黃庭堅，連楊萬里也有詩云：“梅兄衝雪來相見，雪片滿鬚仍滿面。”不過宋代的林逋，隱居杭州西湖孤山，以梅為妻，鶴為子。究竟梅是陰還是陽？是男抑或是女，不必計較了。

梅，也有人喜愛，同樣有人畏而忌之。我的前半生流寓於南洋，當地華人過春節，尤其是大商戶必以梅花為年花；移居澳門後，凡春節，港澳商戶忌諱“梅”，蓋與“霉”同音。謀生，經商最忌倒霉云云，故以桃花取代，讀大展鴻圖（桃）。

詩人另有見地。蘇軾《西江月》：“玉骨那愁瘴霧，冰姿自有仙風。海仙時遣探芳叢，倒掛綠毛么鳳。 素面常嫌粉涴，洗妝不褪唇紅。高情已逐曉雲空。不與梨花同夢。”還有陸游的《卜算子》：“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着風和雨。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輾作塵，只有香如故。”

騷人墨客詠梅者亦多矣，在詞壇中愛梅而致禍者就有劉克莊一人。他的一闋《長相思》，題曰〈惜梅〉。詞云：

寒相催，暖相催。催了開時催謝時，丁寧花放遲。

角聲吹，笛聲吹。吹了南枝吹北枝，明朝成雪飛。

這闋詞看來是詠梅花，其實也隱隱見到他對國家偏安一隅的隱憂。他曾矢志為官要挽救朝廷的弊病，卻竟被捲入了一個“梅花公案”，謂他“訕謗當國”被罷官，陳起被發配邊疆。皇帝為了永絕後患，竟然下詔禁止士大夫作詩，直至皇帝死後，其子酷愛談詩，此令才解。劉克莊又寫了一首七絕：

夢得因桃數左遷，長源為柳忤當權。

幸然不識桃與柳，卻被梅花累十年。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