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無第一 武無第二

坊間有兩句經驗之談：“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這個“無”字，不能解作“沒有”。譬如金榜題名，名列榜首，就證明“文有第一”，同樣，技場比武，當然也有名次。舉凡各行各業，甚至世界富豪榜都有所排名先後。不過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的“無”，其意謂文人很少公開“認為”我是第一，以示“謙虛”，彰顯其“君子”風度。縱使心裏看不起別人，口頭上仍然說：“在下不如。”謙則謙矣，虛亦有餘，這虛卻是虛偽。

相反，武夫就直率，很少“認衰”，縱使目前比不上你，卻說：“唔夠打，先打住一半。”這似是笑話，實即真情，心目中永遠是“我第一”。雖然浮誇自大，亦不乏進取，總比未打就認輸好，此所謂“尚武精神”。

剛說過錢起的才華，他那篇省試《湘靈鼓瑟》，令考官環迴誦讀，擊節讚賞，致令他有“文我第一”的狂妄，與他同一時代的詩人有李端，字正己，趙州（今河北趙縣）人。少居廬山，師詩僧皎然。大曆五年進士，曾任秘書省校書郎、杭州司馬。晩年居湖南衡山，自號衡岳幽人，是“大曆十大才子”之一，又是才子中的才子。

當時尚升平公主的駙馬郭曖，賢明有才，喜與騷人墨客往還，在飲宴中慶賀郭曖升官，衆人請李端即席賦詩奉賀。李端不假思索朗吟：

青春都尉最風流，二十功成便拜侯。

金距鬥雞過上苑，玉鞭騎馬出長楸。

薰香荀令偏憐少，傅粉何郎不解愁。

日暮吹簫楊柳陌，路人遙指鳳凰樓。

郭曖聽了既喜亦讚，可是錢起不服，認為李端有備而來。他說：“如果以我的姓（錢）起韻，再吟一首，我才服你。”李端隨即吟道：

方塘似鏡草芊芊，初月如鈎未上弦。

新開金埓看調馬，舊賜銅山許鑄錢。

楊柳入樓吹玉笛，芙蓉出水妒花鈿。

今朝都尉如相顧，願脫長裾學少年。

最後，錢起也不得不說“文無第一”。因為他得不到第一。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