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劇的讀法
——不同的藝術相互生活在這裡
時至今日,話劇、現代舞劇場、肢體劇場甚麼的,還有雄心壯志,還有更多人為之傾心不已。藝術的魅力在於,被埋葬的過去的全部,因為思維模式的轉換,瞬間又活了過來。當我們進入詩劇的演繹,靈感觸摸着每一個詞,所有的想法都動了起來,彷彿突然被甚麼照亮了。
最初與陳晶晶導演聊的是做一場古玩城的詩歌空間闡釋,因為有不少詩人來到花地灣古玩城,寫了許多詩篇。“古玩”、“古董店”、“古玩城”甚麼的很少入詩,當詩人以鮮活的語言處理了這個題材,某種溢出詩歌以外的審美也就抵達不同藝術家那裏。陳晶晶說:“對空間充滿挑戰的戲劇工作者,他們一直探索在不同空間演繹戲劇的可能性,除了正規的劇場外,戶外公園、街道、酒吧、飯堂、咖啡廳、美術館、老建築、廢棄倉庫等場所都是戲劇發生的地方。這一次,戲劇工作者選了一個奇異的空間:花地灣古玩城。位於芳村喜鵲路的花地灣古玩城,迷宮似的古董店,擺放着琳琅滿目的舊器物,每一個物件都帶着自身有待挖掘的故事,等待着醒來。那幽暗的歲月與無言的時光,在一扇扇商舖玻璃窗之間映出人影憧憧,一段段來自遙遠國度的傾述似乎在尋找着迴響。”對古玩城有這般見解,我相信陳導有能力把“花地灣古玩城”變成好玩的詩歌藝術發生地。
意外的是,與晶晶聊天的時候,她遞給了我英國“直面戲劇”的開創者、劇作家莎拉 · 凱恩的《4.48精神崩潰》。直覺告知我:更應該去呈現這部先鋒劇作。多年前,看過電影《根西島文學與土豆皮餡餅俱樂部》,影片講述德國軍隊佔領根西島期間,島上居民的食物被掠奪一空,人們只能靠土豆充饑,卻也因為危機而舉辦起讀書會,“每周五晚的讀書會成了我們的避難所,周遭的黑暗只需要一支蠟燭便能驅散,看見新的世界在眼前展開。”這部電影的情節一直在我腦海裏繚繞,在絕望的戰爭年代都可以用“讀書”來續命,處於疫情年代的無望,也不能放棄生活。這也許是我們想去做點事情的初衷。
那天在琢磨《4.48精神崩潰》時,內心跳躍出一個意念:詩劇的讀法。這個概念讓我的內心清晰起來,就像以往我做《詩歌與人》的選題,甚至國際詩歌獎與廣州新年詩會,某個點讓自己興奮起來,就像遇見自己早年的詩歌氣根。當然,詩劇也不是新的表現形式,二○二○年的廣州新年詩會就把葉芝的詩劇《伊美爾的唯一嫉妒》搬上了舞台。不過,“詩劇的讀法”這個念頭流過內心時,世界又在眼前蕩漾起來。儘管二○二一首屆阿那亞戲劇節上做了“環境戲劇朗讀”,但專門開拓詩劇的另類演繹的還是非常少見。戲劇涵蓋的範圍無窮無盡,你得把嘴裏死死咬住的“劇”鬆開。詩劇不是專橫,它是開放。
“詩劇的讀法”有N種可能,可以是“詩劇+藝術空間+先鋒話劇表演+現代舞+裝置+多媒體+光藝術+聲響的設計+實時的即興”等等,它會因主創人員手法、題材設計、空間動線、時間變幻、參與者的不同、材料選擇的差異等等的變化而不斷產生混搭的效果,其本質是嘗試的,詩性的,即興的,無法預知的,甚至是藝術策展手段的裂變,整體是詩歌美學上的外延。這裏面巨大的探索空間,就像《4.48精神崩潰》這部作品一樣,它並非傳統的劇作,它跳躍,它隱秘,它直接,生命裏的訴說全然投入,帶來越來越多樣化的本質,我們的身心得以理解,我們也因此通過詩劇的表現視角來審視我們所生存的世界,去追問生命的意義。
布魯克大師說:“戲劇是一種人類根本性的需要。 ”我們的靈魂需要時刻準備迎接自由的甦醒時間。如此,不同的藝術就一起走來,相互生活在詩劇裏,在空間中偶然遇見、不可遇見、變形、合一,甚至呈現出詩的“本然”。創新是艱難的事情,但在前人的基礎上往前推進一小步,即便是一些小轉變,它都有了明顯的意義,那是詩性話語得以展開的地方。
黃禮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