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牆之隔
泊好車,從螺絲山對面的後門走進新西洋墳場。老母親住進這裡已經七年了,按規定必須“起身”遷居。弄清楚程序後走到母親的墓前,墓碑上的照片有點泥塵,拿出紙巾擦拭乾淨。
時間過得真快,母親去世轉眼便過了七年。當年接到通知趕到醫院時,她雙眼緊閉,已離我們遠去了。為她整理稀疏凌亂的白髪,看着那張枯瘦的臉,雖然已是九十七歲的高齡了,母親遽然逝去,使我淚流如注。有生必有死,明白又怎樣?當這一刻來臨時,依然難忍那份錐心的悲痛。
在留醫期間,母親已無法叫出我的名字了,但她明白眼前人是自己的兒子,有一次忽然對我說:“帶我回家吧,家裡的井水很甜。”這才驚覺,她要回去的是故鄉的家,那間殘舊的祖屋。回想起來,她十八歲嫁給我父親,一群兒女在那裡出生,在日寇侵華的戰爭年代,養兒育女要承受多少的辛勞和驚嚇?看着兒女成長,祖屋在她腦海裡肯定留下了不少溫馨片段,午夜夢迴,相信最難忘的就是那故居。以前每當她提到回鄉,我總以祖屋已丢空多年為由,讓她打消回鄉的念頭,現在回想起來,真有點不近人情。
母親在精神健旺時,每隔一段時間便會詢問大哥為何音訊全無,問居住香港的三哥為何不來澳門,她哪裡知道,大哥和三哥早已不在人世了,我只好推說他們太忙沒有空。漸漸地,她也不再問了,每天獨自到下環區老人中心閒坐。最後一段日子,母親的腦退化日趨嚴重,連身邊的親人也認不出來了。
走出墳場,馬路上車水馬龍,回頭看看那堵圍牆,一牆之隔,牆外是川流不息的車水馬龍,牆內卻寂靜無聲,躺着我們的摯愛,也藏着許多難忘的溫馨故事。
公 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