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說趙元任為胡適改詩
趙元任是新詩的支持者,但是在推動新詩向何處去的問題上,跟胡適的方向不同。趙元任關於新詩形式的理想,體現在他的得意之作《秋鐘》。該詩以聲律為中心,以音樂美為旨歸,力圖體現歌詞式的音樂性,如:“鐘一聲一聲的響,風一陣一陣的吹……”
以音樂性理念為依據,趙元任在新詩的書面化道路之外,憑藉其音韻學的專業優勢,涉足新詩的音韻問題,提出聲音之美不可缺。在他看來,能不能“上口”、聽覺上是否悅耳,也是評判新詩藝術的一個重要指標,並以此為原則,為胡適等人改詩。
例如,趙元任將胡適《鴿子》原文末句“鮮明無比”改為“鮮明照地”,理由是,“‘地’字和前頭韻押的好些,所以改用”。趙元任還編選了《新詩歌集》,力圖將詩材改造為歌材。
趙元任的以新詩聲律為着眼點的聲音理論,與西方複調(polyphony)敘事等聲音(voice)理論是兩碼事。
其觀點與新文學運動時期以“是否讀得上口”為標準,為胡適《嘗試集》改詩的胡懷琛,基本同調。
趙元任的詩學探索之所以沒有在新詩史上產生特別影響,並不僅僅因為他不是詩人、文學家,而是因為他的聲律化嘗試並未對新詩的發展指明正確的方向。他的觀念與新格律詩理論所宣導的音樂美、建築美,實即束縛了作為新詩主體的自由詩(free verse)的創作,其《秋鐘》殆類兒歌,可唱、可聽而乏現代詩感,是失敗之作,其基於西方語言學中的頭韻、輕重音等概念而對新詩提出的各種聲律上的要求,完全無視自由詩以內在節奏為分行、遣詞依據的根本特質,從理論上來說是不恰當的。
龔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