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下我城掌心的痣

“你掌心的痣，我總記得在哪裡……”

林夕寫的《至少還有你》中，有這樣的一句歌詞。究竟，要多了解一個人、要跟一個人有多親密，才會連他身上的痣都瞭若指掌？如果一個城市是一個人，我們又能不能認出它的一顆痣、一條皺紋、一根眉毛？

英國作家艾倫 · 狄波頓寫過一本很好看的小書《旅行的藝術》。講了很多異地故事、分析了很多旅行元素之後，在全書結尾，他提到一種備受忽視的旅行方式——在自己的房間旅行。他鼓勵我們帶着好奇的目光去觀察跟自己生活最接近的地方，並保證會有新發現。

過去十多年，澳門瘋狂發展。疫情前，澳門人只要有三數天假期就設法逃出澳門，周遊列國；與此同時，不少澳門人也很用心地在“在自己的房間旅行”。以前澳門人太少探索這小城，後來，我們用不同方式在澳門旅行——有人透過世遺建築學習本土歷史，有人在保育運動中了解本土空間，有人參加各種主題的徒步團細看城市細節。

文輝這本《澳門色相》就是一次在自己小房間的旅行。踏遍澳門，他要尋找的是澳門的顏色。其實，甚麼顏色最能代表澳門？很多人可能馬上想到歐陸建築的粉紅與鮮黃、葡式瓷磚的藍白相間，甚至是賭場的金光閃閃。但文輝顯然不滿足於這些太過想當然的答案，他走到大街、小巷、海邊、山上，在看似最平凡的風景中尋索，然後捕捉古廟中的一抹紅、教堂中的一片黃、老房子牆上斑駁的灰、街上的紅白藍帳幕、波浪反射夕照的金，還有路人身上的不同色彩，等等等等。

這些作品的不少取景地點，澳門朋友大概可以一眼認出，但文輝所展示的這個色彩繽紛的澳門，卻是熟悉又陌生的。他所到之處，不過是老街、舊區、馬路、小店、海岸、大樓，甚至是賭場及議事亭前地這些已經被人拍到爛的地方，是一般澳門人看不出任何新意的尋常景物。但是，他又有本事捕捉到只此一家的影像。

《澳門色相》中的眾多作品提醒我們，這個小房間內藏如此豐富的色彩、特別的構圖、有趣的光影。文輝帶領我們用全新視角凝視一條條已走過無數次的街、一座座平時不會注目的建築，還有那些跟我們擦身而過的無數平凡路人。

我在大學修攝影課時，老師是著名攝影師游本寬。我很記得，他當時強調拍攝作業不必老遠去某個地方找特殊風景，好的素材往往就在我們家的十五分鐘步行距離之內；在熟悉環境中尋找題材，是攝影的重要訓練。《澳門色相》引證了游老師的這番話，也說明了“在自己的房間旅行”的趣味。

文輝寫過詩，寫過評論，寫過散文。後來，他把視線從文字投向了攝影，作品仍然精彩。他花了很多精神看攝影書、研究相機。捕捉風景之餘，他其實也在探索生活與創作的可能性。十多年前，他為女友（現在的老婆）拍的出水芙蓉照已在日本得獎。後來，他亦曾於澳門藝術博物館舉辦攝影展。現在，他終於出版首本攝影集，這對於他的朋友或是一般讀者來說都是喜訊。

在十多年前萌生的本土意識中，各個領域的創作人都在書寫澳門：畫家霍凱盛以古地圖繪畫現代澳門，導演徐欣羨以骨場故事抒發本土情懷，小說家李宇樑以編年史方式訴說澳門滄桑。他們都展示了澳門不一樣的顏色，也讓我們把這小城掌心的痣看得更清。文輝鏡頭下的澳門色相，也為澳門的本土色彩添上趣味的一筆。

（按：《澳門色相》為澳門詩人、攝影師黃文輝首本個人攝影集，謹轉載著名文化評論人李展鵬為該書寫的序言，以饗讀者。《澳門色相》將於今天下午發佈，同時舉行講座。）

撰文：李展鵬 攝影：黃文輝

《澳門色相》新書發佈暨

“在自己的房間拍攝——黃文輝談街拍”講座

日期：五月十四日（星期六）

時間：下午三時三十分至四時三十分

地點：塔石體育館（二〇二二書香文化節）